此刻,被口口相传的那个暴君却兢兢业业坐在议事殿中听群臣谈论朝事,虽然面对党派分明的争论孟同舟也有些头疼。
“皇上,顾家镇守青州已久,此次起事本因藏兵城池监造压迫当地百姓之由,加之其余各方鼓动……眼下实不该冒然起兵,以免再激起民怨。”
“陆大人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既反就是贼,岂还有腆着脸去安抚反贼的道理?若开此先例,届时各地反贼皆有样学样,我们也要一一退让?若他们要这京畿城,难不成也给了去?”
“刘大人的话在理,该战。”
“正因如今反兵割据,朝廷才不可激进。顾家在青州名望极盛,他们称反必然被当地百姓拥戴,若此时朝廷强硬讨伐,只会更不得民心,皇上该以和为上!”
“我□□精兵强将齐备,区区反贼须臾便可入彀中,此战正具威慑,万不能退!”
“戎北虎视眈眈,时有进犯中原之意,分散兵力去围剿青州实属下策。”
……
殿中就该战该和一事争论不休,主张之人各执一词,吵嚷得脸红脖子粗。
“够了!”孟同舟不耐喝了声,看着快打成一团的文武大臣,浓眉一皱冷色渐显。
殿中霎时鸦雀无声。
如今局势就是城中小儿也能见分晓,孟同舟又岂会不知。
只是他即位时乱局早定,孟氏王朝从嫡亲到表亲哪一个不是乱中称王顷刻就下了马的。如今山河飘摇,朝政紊乱,已非他一人之力可扭转,该战该和于他来说也无区别。
“调兵一万往青州城外驻扎,城中动向随时传报,无朕手谕不可擅动。”
孟同舟的声音在静默良久的殿中响起,众臣由不得打了个激灵。
有心系国民者想要再劝,抬头只见孟同舟淡漠离去的背影,不觉倍感失望,出了议事殿由不得跟同僚感叹:“看皇上这意思也是要打,倒显得我们多嘴多舌。”
“皇上性情刚愎,即位以来所行之事无不雷厉风行,岂是我等能左右的。”
“唉……可惜了魏大人一腔忠勇,也是枉然。”
“大人慎言。”
叹息的私语随着风声远去,再无痕迹。
太监余仲小心看了看殿侧还未曾离去的孟同舟,一时琢磨不清他的情绪,但听一旁的禁军都督宁修元先动了怒,拇指一顶腰侧的刀鞘,看着离开的几人面色不善道:“我去除了这些人。”
余仲心里一突,虽也有心护着自家主子,可这位宁大人历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性子也委实太极端。
“皇上……”
余仲刚开了个口,听到孟同舟玩笑般道:“朝中统共也不剩几个忠臣了,你还要赶尽杀绝,是存心不给朕留活路了。”
孟同舟语气中并非真有责怪之意,宁修元绷着脸,两股肌肉动了动,显得既纠结又不服气。
他的维护之意孟同舟自然知晓,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不似方才殿上那般凝重。他望向宫廷远处山雨欲来的漆黑乌云,上空的旌旗被风吹得飘摇不已,眼底只余一片平静。
“乱世为王,生死各安天命,谁又知道我不是别人的刀下魂呢。”
听到他的话,余仲不觉黯然低首。
宁修元则是紧了紧手里的刀,脸色愈发沉郁。
回到寝宫,风雨恰至。
孟同舟踏着石板上的雨珠疾进两步,方一进殿迎面砸过来一只酒杯,便是他身后的宁修元再眼疾手快也没来得及拦,一声闷响过后瓷片落地碎裂,他额头上顷刻起了一个红肿的包。
“皇上!”余仲惊呼一声,又见宁修元跟一头气急的狮子一样往里冲,更是唬了一跳,“宁大人!”
“退下!”
宁修元怒气冲冲的脚步被孟同舟喝住,他僵硬着身体没动,怀着满腔的怒火气息极沉。
“退下。”孟同舟重复命令,微微沉下的眼睫泛着冷意。
场面僵持了一瞬,宁修元甩开手里抓住的帘子,朝着孟同舟拱了拱手甩身就走,丝毫不惧二人君臣之分。
对此,余仲反而松了一口气。宁大人跟皇上之间交情匪浅,皇上不说什么,必然没什么事。
只是不知为何,宁大人对里头那位成见颇深,自来就不是太对付,也就因着皇上才勉强态度好些。
余仲摇了摇头,抬脸便见一袭俏粉从眼前飞奔过去,与那威严的浓黑撞在一块儿,顷刻如胶似漆,连忙低下头退了出去。
半夏看着孟同舟额头上的包,着急得无从下手,“不知道你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孟同舟并未在意,顺势扣住她伸过来的手一起进了寝殿,看到里头也是一地狼藉,将她低着的脸抬起来刮了刮,“发这么大脾气,可是人伺候得不够尽心?”
孟同舟说话时眸光往下一扫,几个收拾的小宫女霎时吓得浑身发抖,唯恐脑袋从脖子上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