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
许葭南回头,妈妈哒哒哒地从身后走过来。她穿着碎花连衣裙,踩着小高跟,一手挎着她自己织的小包,另一边拎着今晚的菜。眉间的皱纹还没有那么深,微微笑着,阳光漏了几缕,掠过她棕色的卷发,金色耳环闪闪发光,衬得脸上显得柔和而放松。
“这是你同学吗?”
许葭南忍住眼泪,迎着她打量的目光,努力挤出笑容,主动介绍自己:“阿姨好,我是她的同学程久彰,我们正好在一个补习班上课,下午讲了一个物理题我不太清楚,顺路和她讨论了一下。”
“这样吗?”妈妈好像并不太相信他能和物理五十分的许葭南讨论出什么结果,却也没有追问,只是迅速打量了他一遍说,“高三了,你们都要把心思花在学习上,多做题多看书,平常装得再认真都不行,分是一切的说明。”
“谁的心思没花在学习上啊,再说,花心思就一定有用吗?你花在打麻将上的心思还少吗,还不是老输钱。”
许葭南看到曾经的自己任性的出口伤人,又悔又气地斥责道:“好好和你妈说话,成绩又没多好,哪来这么大脾气?”
“你们又考试啦?”妈妈抓住关键词,敏锐地问道。
“没有没有。”许葭南解释,“我是说虽然高三有压力,情绪不太好,但她也太不礼貌了。阿姨您别和她生气,她就是嘴快,心里知道自己错了。您也要相信许葭南,她有在很努力的学习,也在很用心地听您的话,高三成绩一定能上来的。”
“学习是她自己的事,最后吃好的吃坏的也不是我过她的日子。”
这番话好像只把许葭南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妈妈根本没给他任何眼神,只看得到撅着小嘴闹脾气的曾经的自己。
“阿姨,您也要少打一点麻将,久坐对身体不好。您以前不是喜欢跳舞吗,现在许葭南学习这么忙也没空陪您,您晚上可以去跳跳舞,锻炼锻炼身体。”许葭南赶紧岔开话题。
话音刚落,妈妈和许简一都看了过来,好奇他怎么知道。许葭南赶紧解释:“我经常从平河广场经过,以前看到过阿姨在那跳舞。您跳的这么好,我还准备让我妈跟着您去学一学呢,结果发现您好像不去了。”
听到这里,许简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简直是咬着牙开口:“我和我妈要回家了,你家也住这附近吗?”
许葭南突然记起,是爸爸每次吵架都会提妈妈晚上和男男女女一起跳广场舞,她以为爸爸介意才会一回来就吵架,所以闹得不让妈妈去。
她说,她要是有你每天出去扭来扭去的劲头没准就能上清华了。
她说,你要是扭能跳点钱回来也行啊,结果还要交钱,交爸爸的血汗钱。
她说,你对外人可真有奉献和包容精神。
她当时站在客厅的灯下,手里端着杯子,脸上摆出一副冷静高傲的姿态,对着整理鞋子的妈妈说完,又把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然后回到桌子前,回味自己精彩准确的措辞和超高标准的发挥。
那天晚上,没有预想中的叱骂和争吵。许葭南提心吊胆地可惜自己浪费掉的吵架彩排。
只是从此,妈妈再也不去跳舞了,她的世界只有灶台和麻将桌,承载着她对生命的无谓消磨。
她可真混蛋啊。回想此事,许葭南的心绞着疼痛,快要蓄不住泪水。
“走吧。”
妈妈面无表情地略过这个话题,径直走了。许简一立马跟上,却又刻意落下两步。
二人之间的空隙里装满了互不理解,却又永远被爱牵扯着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许葭南正感怀着,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方宇泽正走过他的身旁,回头和他打招呼:“在这发什么呆呢?”
撇开相见那一瞬的恍惚,四目相对时,疏离而张扬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唤醒了她沉迷了很久很久的暗恋。
毕业后再未联系,重逢时,他仍是最敏感自卑时的她最爱的样子。
他很帅,论相貌足以进入全校班草前五名,却并不自知。神情总是淡淡的,话不太多,笑起来也是极收敛的,眼神里的空旷悠远像极了漫漫大雪里湖心的一点亭,是她这个痴人遥望的净土。
可他也有暗流涌动的热烈啊。在她心动的那个瞬间,他的眼神炙热温柔,聚焦在不自量力又不自信的她身上。
在那条一千五的跑道上,他在前面领着她,对她说,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于是她就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失去意识倒在他的怀里,她对上他的眼睛,一秒沉沦。
恋爱是两个人的圆满,暗恋是一个人的悲歌。
纵然与程久彰恋爱多年,纵然毕业后再未相见,再相见的此刻,脑海里关于这场暗恋的画面还是翻涌不息。
自悲自悯的挣扎,顷刻悲欢的牵念,浪漫离奇的想象,调和了放纵叛逆的暗自反抗,这场暗恋是她对枯燥乏味生活的宣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