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周遭的声响渐渐歇了,草原上依稀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催人入睡。
使团一行人劳累许久终于抵达目的地安置下来,翌日不必再奔波赶路了。可身在敌营,前途未卜,众人悬着的心始终难安。
德维作为整个使团的领头,自然是身负重任难辞其咎。眼下鞑靼部落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暗流涌动。公主和亲之事被今日王庭上的变故牵连,更不知前路几何。瞧着那拓达叡不是个善茬,今日夜闯公主营帐便知其不怀好心。
夜幕笼罩之下,帐中的烛火黯了黯,在微弱的光照中,德维拿出了那封秘信,摸着上面雕刻凸起的字样,心里大致有了全貌。随即将留下的踪迹悉数销毁,不留任何痕迹。
另一侧,瞳念慈的帐篷内烛火摇曳,贴身婢女春芳秋月二人正服侍公主洗漱更衣,接着呈上每日一服的丹药。
“公主,该用药了!”
秋月埋着头高举托盘,玉瓶内的药丸已经所剩不多了。这也意味着,瞳念慈撑不了多久。彼时她们刚入鞑靼王庭,一切计划好的谋略还未能用得上,可主角已经将要油尽灯枯了。
真正的瞳念慈魂魄悬停在半空之中,静静看着另外一人占据自己的身体,替她演绎着荒唐人生。
丹药入口,一如既往的清凉从喉咙漫过全身,既是毒药也是救命的良药。
瞳念慈挥手屏退了婢女,留着自己一个人在帐篷内睡不着觉。她想着:“好玩是好玩,但是最后该怎么回去呢?”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的草原,突兀地从王庭内传来一声惨叫。短促的声响并未引起太多人的瞩目,众人都还沉浸在温柔的梦乡。
直到翌日清晨,服侍大王子的婢女发现自家的主子竟然在帐内七窍流血、暴毙身亡。这一惊人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鞑靼部落。
大王子拓达祎意外身亡的消息犹如一声惊雷,将整个草原搅得动荡不安。首当其冲便是与大王子发生过冲突的四王子拓达叡。明里暗里的证据都指向他是幕后凶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拓达叡毅然立于王庭至上也不为自己辩解,看向老鞑靼王所坐的位置,眼里是掩藏不住的野心。
许是察觉到对方狼子野心的目光,老鞑靼王颇有些力不从心地抬眼正视面前的老四。这张脸像极了他的母亲,每每相对总令人觉着愧疚。可唯独这双眼睛是与自己一样,充满对权力的渴求和欲望。
老鞑靼王回过神,盯着拓达叡,语气颇为严厉地问道:“是你干的?”
拓达叡一份坦然的样子,耸了耸肩答道:“与我无关。”
此言一出,老鞑靼王还没有回应,大王子拓达祎的生母便坐不住了。立刻跳出来指控道:“请大王明鉴,分明是拓达叡将昨日王庭之辱怀恨在心,毒害我儿,求大王为我儿做主啊!”
拓达叡扭头看向那跪地祈求的妇人,印象中她是某不知名个部落送与鞑靼王的姬妾,因着貌美受宠,颇有些手段和能力,能在鞑靼王的后宫中占得一席,侥幸生下了鞑靼王的第一个儿子。
想到自己的生母在世时也受了不少这人的膈应,拓达叡立刻沉下脸说道:“血口喷人有何证据?”
“我儿已死,这便是死证啊!”
老鞑靼扶额,令人将那吵吵嚷嚷的女人拖了下去。拓达祎死了他固然痛心疾首,但即便众口幽幽指控拓达叡,他也实在下不了手杀了拓达叡。数年前将拓达叡流放到偏远苦寒之地,如今对方也扶植培育了一众心腹,对当前的鞑靼部落内局势构成威胁。
沉默了许久,老鞑靼接着问拓达叡,“拓达祎之死,你有何要辩解的?”
“无”
“既是如此,你大哥他生前还未曾娶妻,去了也应该有个人作伴。正好那萧国公主来和亲,便与你大哥黄泉相伴吧!”
拓达叡原本平静的面容有了几丝碎裂的狰狞。台下的人听着老鞑靼王的发话,心里也起了波澜。拓达叡与萧国公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老鞑靼王此举无疑是横刀夺爱,火上浇油。
老鞑靼观察着拓达叡的面色,问道:“你可有话要说?”言下之意便是问拓达叡有无反抗之心。
拓达叡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若是此刻他贸然站出来,只会将矛盾激化,立即致瞳念慈于死地。老鞑靼王生性多疑,若是两个儿子因为争一个女人闹起来,铁定会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冥婚之事一出,瞳念慈的命运只有死路一条。萧国的使团得知这一消息后人人沉默,来时已知是歧路,只不过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公主冥婚之后,他们这些随行的官吏奴役还能有脸苟活于世吗?
无非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即便临死也要被榨取最大的价值和利益。
鞑靼部落借此索要萧国五座城池作为公主的陪嫁。边境的守将闻言,只答复为公主造一座奢华的陵寝安息。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萧国皇宫再无半点消息传来,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