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被柱唤醒:“月哥哥,醒醒!月…月哥哥!!!”
严归云满身大汗诈尸般惊坐起身,缓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才确认方才梦中大水中追自己的水蛇不过这床干燥的被褥。
“月哥哥,快些醒醒……”柱哽咽道:“师傅…侯爷快不行了,叫你快些过去…”
严秀才惊魂还未定,紧接着又心惊肉跳起来,虽然知道面具兄弟活不长了,可不至于这么短吧,下午才见过面终究太过让人猝不及防了。
二人匆匆赶到时,屋内显然是被清场了的,只有巫左一个大活人在抹眼泪,床幔半裹着的边池也已然咽了气。
“您老节哀。”严归云喉头酸涩,轻声劝道。
巫左闻言抬头,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严归云吓得急忙上前扶人,奈何根本不是这武夫的对手,只能跟着双腿也跪倒在地,“您有何事,站起来说…”
先不管巫左的年纪比自己长那么多,就冲着救命恩人这几个字,要跪也得是他严归云跪巫左。
巫左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捧出个象牙底红纹掺金丝的獠牙面具,“这…这是阿也…的至爱之物,”
“你能继续戴着他么?”
严归云:“……”
戴一个刚断气人贴身物要不要这么晦气?
“阿也虽年纪轻轻,贵为大魏水军之首,一方之侯,可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这么早就得绝症去了,可不命苦么?
“阿也是老侯爷过了不惑之年才有的,从小天资聪慧,武术上的造诣更是异于常人,边家是把他当珍宝给供大的,要星星绝不要月亮的。”
“只是天有不测,阿也十二岁时,战场挟来的俘虏身患虏疮传染军营,当时瘟疫肆虐,阿也也未幸免,幸而老侯爷及时下令阻断隔离,连让人闻风丧胆的边家水师死伤几百人。”巫左回想这段往事止不住的潸然泪下。
秀才于心不忍,有意转移老头注意力,故意问道:“虏疮可就是传说中天花么?”
“是,此病传染性极强,所染之人全身奇痒难忍,痛苦不堪,即使痊愈也对样貌改变其大,留下满脸疤痕久治不愈。”巫左把面具往严归云面前挪了挪,“阿也就是这个时候戴上的这个面具的,传言这代面是边夫人从一位大师手上求来的,一则是容貌的变化,小阿也变得不想见人,二则,传言这代面有祈福驱魔之意。”
“也是从他戴上这个后,再也无人见过他的表情。”
严归云双腿的伤有些酸胀,他调整了下跪拜的姿势,离巫左更近一些,他摊开双臂想抱抱这个一夕间苍老了不少的老人。
巫左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震惊到了,在古代,师徒也好,父子也罢,是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没有人这么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的。
当然,老头显然有被安慰到,之见他混浊暗淡的眼眸像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光。
巫左抑制不住肩头颤抖,继续道:“阿也十五岁便随着老侯爷出入战场,而老侯爷在阿也十八岁时便牺牲在南洋战船上,还是少年的他,便走向了硝烟弥漫的战场,决策着大魏整个东南战区,把着大魏南脉,”
“在他平定东南战场时,一次在来水中受伤后,从此咳嗽不止,寻遍天下名医也不见好,老夫听闻西域四州冰凝草能治,就去了,只可惜……可惜寻了半年也未曾寻到。”
朝廷赏封的镇南侯爷,手掌着大魏东南命脉的大将军,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不用巫左多说,严归云也知道这个人突然没了对于大魏来说意味着什么。
只是,只是他到现在自己是谁都没想明白,戴上面具就冒充,这担子不免有些太重了。
可现实并未有太多时间给他犹豫。
“侯爷,夫人来啦!”门外的亲兵低声禀告。
看来巫左清场清得很是彻底,边池也薨逝除了他和柱之外并无人所知。
闻言,巫左倏地起身,兴许是太过悲伤,居然踉跄了一下,严归云急忙扶人,对方却再次滑跪在地,双手捧着那个可以祈福驱魔的面具举国头顶,躬身伏地就是一磕,额头触碰地面的瞬间,“嘭”的一声闷响,炸响在严归云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