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仇海宁听城里的脚夫说,今天又有人在衙门口被打了。
“好像是个七八岁,挺漂亮的小姑娘。”
“这官府啊,真不是个东西!”
“打的那叫一个惨呦!”脚夫一边摇头晃脑,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一听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仇海宁立刻就急了。
他赶忙穿上脱到一半的泛黄短衣,头顶戴歪的网巾随着跑动啪嗒一声掉下来,仇海宁后退两步随手捡起头巾,没有搭理身后的招呼声,冲着二人下榻的酒肆飞奔而去。
飞奔中,仇海宁的脑子里闪过种种念头。
周大伯还说无事,让他不要去管,怎么这就挨打了?
仇海宁跑的飞快,等他赶去时,乐施正躺在草席上龇牙咧嘴,而周麻三在一边碎叨。
“哼,早跟你说了别去,那府里没有好东西。”周麻三盘腿在一旁,一边骂骂咧咧道,“你娘说的准,非要让你挨顿打才知道好歹。”
接着他鼻子里出了口气,又说:“算了算了,嘿,你总得去试试,你爹的仇还是得报。”
抓着周麻三数叨的间隙,仇海宁喊道:“乐施,怎么回事?”
见仇海宁前来,乐施朝着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嘴里嘶——嘶——的吸着气,坐起身,向他招手道:“我聪明,簪子还没卖。”
仇海宁看到乐施被打得惨极了,头发乱糟糟的没收拾,脸上划破了好几片,嘴角是也是破的,一只眼睛肿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也开了好几个口子,身上全是土。
仇海宁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又合上了嘴沉默不语。
他默默的走到乐施身边,坐下,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帮乐施拍去衣服上的土,拿盆洗干净沾血的汗巾。
“嘿嘿...”乐施勾起嘴角,说道,“官府说我报假案,让我不要多管......”
“哼!”
周麻三从鼻子里挤出响亮的一声。
仇海宁抿抿唇,说道;“我爹以前跟我说,这里的官老爷喜欢养土匪,所以要走大道,宁愿多交点钱。”
“是这样啊...”乐施再次低声念道:“可是我家没钱了呀,所以才走的小道,穿过山,能早好几天呢......”
她摸摸自己的簪子,又说道:“要是我当时没下车就好了......”
乐施消沉了好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的簪子,不言不语,周麻三和仇海宁也没有打扰她。
沉默片刻,她抬起头,认真道:“官府靠不住了,我要亲自报仇。”
“你要怎么做?”仇海宁问。
乐施做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说“我去烧山林,去水里下药,去放毒蛇,实在不行我就和他们拼了。”她掂量掂量草席上的杀猪刀,“能砍一个是一个,总有办法杀了他们。”
仇海宁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他想尽了办法,却只大喊一声;“不行!”
“让她去!”周麻三突然喊道,“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样,能弄死谁!”
乐施听闻,又一次泄了气。
“我知道,我谁也杀不掉,甚至连衙门口的鼓都敲不动。”
她去报官抓匪,没人理她,于是就打算击鼓,但是举鼓槌的时候先把自己摔了个跟头。
乐施摸着那把杀猪刀,突然跳起来,结果捂着肚子嗷一嗓子大喊出声。
仇海宁连忙上前,又不知从何下手,看着乐施疼的嗷嗷叫手足无措。
乐施摆摆手示意无事,然后拽住了周麻三的糙手,撒娇道:“爹爹,儿媳知道爹爹最好了,爹爹教儿媳杀猪吧。”
“不行!哪有女儿家学杀猪的!”
“爹爹,你就教教儿媳吧。”
“不教!不教!”
“爹爹放心,儿媳发誓不会再冲动了,爹爹教教我吧。”
“呸!想得美!回去给你爹立个坟,剩下的,大了再说!”
话及此,周麻三问道:“闺女,你爹叫啥名,”
“父亲......”乐施咬唇,说道:“家父姓乐名煜字伯庸,乃是当朝户部尚书乐伯庸。”
咣!
仇海宁手里的盆没端住,一下子摔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没有去捡,反而呆愣愣的看着乐施,眼睛睁到了极限。
“你说你爹是谁?!”周麻三失声大叫。
......
最终,周麻三还是同意乐施跟着自己学了杀猪。
也许是被求烦了,也许是因为家里没了别的男人,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乐施的生父名唤乐伯庸。
当乐施说自己的父亲是乐伯庸时,周麻三与仇海宁全都傻了眼,周麻三正叼着的草叶都掉了下来。
若要大宣的百姓提起户部尚书乐伯庸,那个个都是要竖起一根大拇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