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陈相了,他说的这人,倒是有几分道理。、
陈相提的人选,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孟老的嫡长孙婿,孙灼知。
孟老却摇了头:“灼知才学尚可,但是他父亲当年因贪贿获罪,他能科考入仕,已是皇恩浩荡。而且灼知如今是我孟家人,他若接了裴澄的位子,外人难免说我这把老骨头清高了一辈子,还是要为儿孙铺路。陛下,臣老了,不想为这些流言烦心,还望陛下体恤。”
孟老这话,陛下是爱听的。
他重用孟老这些年,赋予翰林院前朝不曾有过的巨大权利,除却因为孟老学问无双,还因为他忠诚无二。
这些年朝中之人要么站队太子,要么拥护安王,争来斗去多少年,唯有翰林院始终持身中正,陛下对此是极满意的。
陛下点了点头:“孟卿一番苦心,孤怎会不知。那依孟卿之见,可还有别的人选?”
孟老想了想:“廉王家的世子,在诸位王侯子弟中,学问德行可算上佳。廉王这些年对陛下对朝廷也算忠心耿耿,老臣想,若是在士子里头挑不出合适的,便不妨让陛下的亲族晚辈入朝历练一番,也未尝不可。”
陛下闻言登时便摇了头,他经历过夺嫡之争,虽然他是胜利者,但他深知这把龙椅的诱惑,也深知在皇室之中,只有皇帝本人的血脉可以享有最高的权利,若让旁支担任要职,怕是徒增他们狼子野心。
可他却不能将这样的理由宣之于口,只说道:“当年廉王家的小子因为同子规那丫头的婚事,跟皇后生了嫌隙。如今太子身体不好,孤不想再伤皇后的心,算了吧。”
此三人被否定之后,场面一度沉默下来。其他的年轻朝臣,出身合适的能力平平,能力不错的家底又不干净,实在挑不出什么人来了。
陈相此时更加叹惋,若是陈灵泽是个争气的,不曾参与此次舞弊,不必依靠他这做父亲的,即便靠着他那尚书令外祖,他也能凭借这个机会直上青云。可悲可叹啊,这孩子若从小能在夫人赵氏膝下养大,也不至于如此纨绔跋扈、鼠目寸光。
陈相心中还在为这二儿子可惜,一直没开口说话的中书令开了口:“陛下,老臣有一人选。”
“谁?”陛下急忙问道。
“陈天忌。”
这三个字一出,众人又是默然不语,只是各自的脸色大不相同。
陈相有些愕然,他清楚这个庶长子的本事,但他不曾设想过让他出头。第一是碍于驸马不能入仕的律法,第二则是陈天忌性子太刚强,眼里揉不得沙子,只他自己也便罢了,偏偏李玄乙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当日因为陈灵泽,他们夫妇俩得罪了尚书令钱大人,陈天忌若真上了位,钱大人未必不找他麻烦,如此一来,前朝前朝不安生,后宅后宅不太平。
陈相如今对陈天忌已无甚期待,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同时,不要给家中找麻烦。
孟老相比陈相则简单得多,他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本就是陈天忌,但陈天忌同玄乙这桩姻缘,背后牵扯势力太广,陛下未必不忌惮,他孟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纯臣,不能犯险推举他。
陛下则沉默不语,不知悲喜几何。
中书令见陛下没有反应,又说道:“陈天忌当年匿名参加的殿试,卷子陛下看了,赞他是探花之才。可陛下私底下也同臣说过,这探花的名次也是碍于他的身份。毕竟自幼在您眼前长大,又蒙陈相和太子三师教导,还去落英书院和太平书院深耕过学问,要求自是比旁人严苛些。若他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以那样的笔力,状元也当得。”
陛下点了点头,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这也是实话。
见陛下没有制止,中书令又说:“老臣跟随陛下多年,素来说话直些,还望陛下海涵。咱们大衡自开国以来,文臣武将相互看不顺眼。太/祖时候武将势大,到了太宗又轻武重文,如今陛下执掌天下,终于有了陈天忌这样一个小子,文采斐然,又在军中极有威望。他若入了翰林院,武将对文臣也能多一份尊重,咱们大衡的朝堂岂不大好?至于驸马的身份,一条律法而已,虽说已经沿用多年,但陛下的决断最重要,为了大衡,未必不能废。”
陛下的食指敲打着桌案上的奏本,瞳孔晦暗,只轻声道:“容孤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