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倾海在海棠居厅中的短榻上半眯着眼。
白氏弹完了琴,过来替他盖上一层薄毯,李倾海顺势抓住她的胳膊,冷声说道:“以后不必再劝我饮酒,饮再多酒,也没有用的。”
白木樨先是愣了愣,继而明白了李倾海是在说她试图引他酒后乱性,她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抑制的失望与痛楚,可她又很快便将这样的情绪隐去,换上了一如既往温柔得体的笑容:“将军确实不懂《高山流水》。”
或许她的这句话将李倾海彻底激怒了,他翻身将她压在了短榻之上——他终于如所有人所愿,同她圆房了。
那是个很长的夜晚,几乎是李倾海人生中最长的一个夜晚,长到时隔十余年,他回想起来,至今仍觉痛苦蚀骨,又欢愉销魂。
李倾海勉力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看着怀中的发妻,柔声说道:“我回头去问一问玄乙和白氏,由她们吧。”
沈氏的心中有些不甘,可表面未露声色,又说道:“还有桩事。咱们回京也月余了,白姨娘这几年操持府上大小事务,很是辛苦,我如今身子好了许多,儿女们也都到了娶妻嫁人的年纪。我想着要不要亲自操办府上事务,你如今在京任职了,咱们家虽不在意什么嫡庶尊卑,但若总是白姨娘出面打点关系,难免落人口舌,你也知道,言官的嘴巴最不饶人。”
沈氏其实未曾想过让李倾海亲自替她将中匮之权拿回来,但这白姨娘最近实在有些不知分寸。
她趁着白氏请安的时候暗示过她几次,让她将管家权交还出来。但白氏都装作没有听懂,顾左右而言他,竟生生将这事拖了下来。
她怕年岁久了,白氏管家管得顺手,徒增野心,便只能拐着弯求李倾海出面替她这个正室做主。
李倾海却没有领会到妻子这层意思,只当她真的心疼白氏辛苦,也真的担心自己落人话柄:“白氏这些年治家治得不错,她也是个有分寸的,大事小情到了最后都得让你我二人拍板,家里说到底还是你说了算的。你身子才将将好了一些,我不想让你劳累着,就先这样吧。日后鸿鹄娶了媳妇儿,这大宅院自是要交给她的,到时候还是要你这做婆母的调/教历练她。”
沈氏见丈夫这般态度,胸中陡然生了一层恨,但最终也只能咬牙答了句“好”。
……
画眉从子规院子里出来,便往海棠居玄乙的住处走。
青稞远远见了一身军旅劲装的二小姐,赶忙去给玄乙通风报信。
玄乙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坐起来,躺倒自己的床榻上,不忘嘱咐忍冬:“快快快,快去给我泡一碗红糖水过来,颜色越深越好。”
画眉一来,看到的便是忍冬给半卧在床上的玄乙“喂药”。
画眉径直走过来:“你怎么又吃上药了,杨家爷爷不是说你已经大好了吗?”
玄乙可怜巴巴望着画眉:“昨儿个嗓子又有些不舒服,可能是那次掉到湖中泡了水,身子就弱一些吧。”
画眉看她这幅样子,做姐姐的兴致又高昂起来:“体格不好这事儿啊,三分靠养,七分靠练,你身上还是肉太软,顶不住邪祟,看来光跑步还不行,我回头让哥哥想想办法,把你练结实一点。”
“啊?……”玄乙欲哭无泪。
“不过今天就算了,你身子不爽利就先歇两天。我今天来是为了给你样东西。”画眉将锦盒递给玄乙:“在南境的时候,我第一次狩猎就得了三只野兔四只野鸡,父亲和众位叔伯为了奖励我,猎了一匹花面狐,用背上的皮和颈子上的绒毛做了这对护膝,是难得的料子,整个大衡都难得,明天你生辰,算是我和子规送你的礼。”
玄乙前脚还拿了红糖水骗画眉,谁知人家后脚就将这么好的东西送给自己,玄乙心中很是不好意思:“这是父亲和叔伯们送给姐姐的,我怎么好收。”
“护膝我们有的是,给了你你便拿着,不要啰嗦一些。”
玄乙见推拒不得,便只好将礼物收起来:“那就多谢两位姐姐了。”
画眉将事情办了,就回凌云居去了,临走前对玄乙说道:“玄乙,子规一向不爱说话,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但咱们一家子姐妹,多亲近才好,要不然就生疏了。她虽然不说,可是心里也喜欢热闹,你有时间多去找我们谈天才是。”
画眉自从回来跟玄乙一直有来有往,虽是嘴上厉害,经常一句话把玄乙堵个半死,但却实打实算是亲近的。倒是子规,虽然态度亲和,但很少同玄乙讲话。
玄乙不明白画眉这种风风火火顾头不顾尾的性子,怎么突然操心起姐妹亲疏来了,毕竟上辈子各自嫁人之后都断了来往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可是这辈子许多事情不一样了,玄乙也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自然是应着的:“知道了,我以后闲了就去找两位姐姐玩。”
画眉笑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