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缈的水波被深处的苔藓衬的暗绿无边,似有似无那一丝闷沉吐息被一串葫芦样式的水咕噜泡给暴露了位置,这里是千尺下的湖底,是它的巢穴。
勇士必须在严寒凛冽的初春,视死如归跳入那一方窄小的外方内圆的井口,顺着潮湿的甬道一路潜行。动作要轻,双臂划开水流的声音要跟上鱼类的步伐;动作要柔,想象自己已经与湖水融为一体,动作要缓,坠入深处自然放开双手似幽灵靠近那一处暗光涌动的诡谲绿穴。
这样千尺深下的水底,一个脆弱的人类躯壳被冠上了勇士之名,就会有神降庇佑成就不死的奇迹。生理上的痛楚不可怕,更为猛烈的试炼来源于精神。它似醒非醒,杂乱的须丝缠绕在你身边那一丛丛带状的水草间,有如最精密的探测器,即便在睡梦间,这水下的一举一动也逃不了它的掌控。
这该是一个多么庞大的生物啊,你骇然的背后却泛起冷酷的杀意。
杀死它,一项无与伦比的美妙成就将永远镌刻在人们为你高高矗立的丰碑之上。
一想到胜利后的狂欢宴会,即便身处酷寒水下,忍不住热血涌动的你竟然周身散发出了腾腾的雾气。嘴角的弧度下压,杀心已磨砺至最凶处,你不再隐藏,向前一步,气势惊人,压得水草竟折腰。
就在这一霎,远处闪过两束金灿灿的光芒,极具穿透力,黑暗已无所遁形。
醒得好,你心里暗斥一声,畜生你可要看好我的面貌,我已长大成人。
复仇,复仇,复仇!
我必然成功,母亲的骨与血孕育我,父亲的魂与灵成就我。
心头的火焰燃烧到极点,淬炼的这把刀足够一击毙命,血光涌动,你尝到一口快意。俯身,剜去一颗死不瞑目的眼珠,撬开鳞片掏出那潺潺流血的心脏,冷暴的动作立时小心起来。
龙的心脏时是粉色的,如果冻般柔软,藏着你年轻洁白的母亲。
新生的屠龙勇士,你会使她骄傲的,不要怯懦,去唤醒她吧。
昏暗的米黄色灯光下,温馨的睡前故事环节,余景堂却述说了这么一个虽是歌颂勇士的荣耀却暗含隐意,血腥邪恶的故事。
水仙睡的不安稳,他抓着一缕红线捆绑好的头发紧紧贴在自己的小心口,显得那么依恋的样子。好可怜的孩子,你无情自私的母亲怎么舍得离开你呢。余景堂伸手关灯,黑暗的房间里他摸着水仙的脑袋,脸色阴沉难辨。“快快长大吧,你必然成功,不要怯懦。”
夜已经深了,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却还在闪耀。翟子鹿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突然面色扭曲,浑身冷汗,他一秒也没有犹豫,精神触角快速穿入程楚易的精神屏障,细细密密缝补起一个又一个创口。
这一次程楚易柔和的拒绝了他的救助,他眼球轻颤,睁了开来。
“老师”他古怪无助的看着翟子鹿“基因改造已经进化成可以体外生孩子了吗?”
虽然不知道事情原委,翟子鹿还是温和理智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据我所知,这项技术还没有能出现。”
“可是他真的把水仙当成是我姐姐的孩子在抚养。”程楚易抓着自己的头发,很是奔溃。
“楚易,我们现代医学有一项是可以做到的。”翟子鹿耐心的安慰着这个天赋超绝的年轻人,他的亲传弟子,他坚信带领精神领域在新纪元的发扬光大者,“也许你混乱,但是亲子鉴定会帮你明辨清晰,因为科学是坦荡光明伟大的。”
明亮的实验室,泛着消毒水,却让程楚易觉得十分亲切,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忘却那湖水畔黏腥的龙血,那邪典的剜目剖心。可是那一幕幕实在过于触目惊心,可怕的是他从余景堂精神深处勾勒出来的故事风貌里,感受出了一种那被屠的恶龙是柯沉幻化的恶心感。更可怕的是,血淋淋心脏里面的女人好像是三十岁后的程姝容,状态不是故事里的沉睡,而是在歇斯底里的哭泣,她拼命的呼喊“不要杀他,我的孩子,那是你的父亲啊!”
这一切还是太超过了,程楚易混乱的下了实验台,匆匆与导师翟子鹿告了别,跑向了郊外的大庄园。他必须要第一时间确认她的姐姐还是好端端的在玻璃罩里沉睡着,噩梦不会成真。
楼外,万斯年靠在机车上,看着夜空,“一颗星星也看不到,这么无聊的世界,你不愿意醒来也是应该的。”他吹了一声口哨,“今天不顺利吗,这什么惊恐的表情?”
程楚易抬脚跨上机车“顺利的,大少爷咱快走吧,去庄园。”
“今天不是见面日,你那个缺心眼的姐夫会让你进去?”万斯年咔哒一声戴好头盔,头也未回,在风中极速飙车了一条街遇到个红灯停下来,才假模假样问了一句。
程楚易数着红灯秒数“别装了,哪次让进了?什么见面日还不是咱们翻墙不放狗而已。”他冷哼,“放心,都记着呢,等咱姐醒了,一笔一笔跟柯沉算。”
绿灯了,夏夜的风暖暖的,吹鼓起少年白色的T恤儿,蓬软了那一簇簇头毛。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