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枝身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宗门,仙门众人或多或少的都知道,内门弟子中那位辈分最小的师妹,是为浮屠宗的那位魔君挡下雷劫,这才殒了命。
听说小师妹天资卓绝,作为丹修,修炼本就不易,终其一生可达金丹便已是颇有天赋,而她年纪轻轻便已是筑基。
距离金丹不过一步之遥。
众人唏嘘不已。
消息传到丹草峰四长老耳边,四长老深深叹了口气,摸着胡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几日未曾露面。
众人猜测四长老恐怕是被这小师妹气坏了,这才多日闭门不出。
但很快有心人便发现,闭门不出的,不止有四长老,还有宗门那位顶厉害的大师兄慕清。
慕清师兄在消息传来的第二日便开始了闭关。
若非这二人相交甚少,否则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他们有什么密谋。
与仙门愁云惨淡的氛围不同,浮屠宗此时大摆夜宴,恭贺宗主渊崖渡过雷劫,登入元婴之境。
魔道修炼乃是逆天而行,每进阶一个境界,都是一场生死劫。
境界越高,生死劫越危险,但进阶成功后,获得的力量将会更强大。
因此,哪怕境界越高越容易丧命,依然有不少魔修日夜苦修,只为求得更强大的力量。
但境界提升,也不是仅靠苦修便可的。
魔道修炼,境界提升极慢,在有记载的魔史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炼虚六段,如今渊崖年纪轻轻便踏入元婴,已是魔修中少有的天才。
是故,得知浮屠宗宗主突破至元婴境界,各大魔族纷纷前来恭贺。
为迎接各大魔族来宾,浮屠宗备下了足足八日的夜宴,宗门内各弟子无不忙忙碌碌,为接下来的夜宴做准备。
无人察觉,宗主渊崖已闭门足足三日,不许任何人打扰,急得确认夜宴名单的弟子们在宗主门前直打转。
但却不敢进去。
因为哪怕隔着门,众人都已能感觉到里头冷得近乎能结冰的氛围。
“还请长老帮帮弟子。”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寻求大长老的帮助,“这夜宴名单涉及主客位次,眼看再过三日便是夜宴了,弟子们对魔界事务知之不多,怕出纰漏,须得宗主过目,这名单位次才能确定下来。”
浮屠宗大长老冥岳而今百岁有余,须发皆白,正是多日前曾与渊崖在宗门谈话的老者。
眼看弟子们为将至的夜宴忙碌不已,冥岳也没有为难,让弟子们将名册留下,宽慰道:“无妨,老夫走一趟便是。”
几位内务弟子感激涕零,再三道谢,这才退下。
冥岳拿了名册,转身便往宗主阁去。
此时正是午后,日光正烈,冥岳到时,渊崖正坐在阁中,看着手中的卷宗发呆。
外头强烈的日光落在屋子里,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渊崖就正看着这些灰尘,像极了那日少女化作的流光。
不合时宜的再次想到她,渊崖心口一疼,像是有无数个蚂蚁正在啃食着他的心,细密的痛楚绵密的在身体中萦绕。
他这是——在为她心痛?
这个念想才刚刚冒头,便被他掐灭。
怎么可能?她是仙门之人,非他同族,若是往前推个几千年,他们之间,应当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他才……不会为她心痛。
日光下轻盈的灰尘上下漂浮,静默无声,渊崖不由自主的将手探进那缕日光,灰尘在他的指边环绕,温暖的日光,像极了那日她渡进身体里的灵力。
温暖的、柔软的淌过他每一寸经脉,像波光荡漾的春水,像九天之上的灼灼日光。
“白梨枝。”他看着指边的灰尘,不由自主的蜷缩手指,试图抓住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抓住。
就像——他始终没搞明白,那个看起来总是笨笨的仙门女子,为何总是要围绕在他周围。
十年前,他遭歹人追杀,逃入那片无涯林,甩开身后的追兵,在那片森林难得的草地上,碰见了那个陷入昏睡的少女。
她看起来不像坏人,且也受了很重的伤,昏睡在这片草地上,居然没被野兽咬死。
说明这里很安全。于是他打算在这里打坐疗伤。
这时,那少女忽然醒了,小步走到他面前,用很轻的声音问他:“是你……救了我吗?”
渊崖沉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那时他才注意到,她有一双墨蓝色的眸子,像是午夜时的夜空,极深的蓝色,若不细看,根本无人会发觉她的蓝眸。
兴许是那日阳光极好,映照她的眼睛里的墨蓝,让人无端想起有一片静谧湖泊的夜。
他移开眼睛,看她身上穿着的,是仙门弟子服。
仙门修士。
他起身想离开,却被她莫名其妙抓住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