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吴氏为防族长一家知道后从中作梗,坏她筹谋,竟将司棋已怀了孙绍祖遗腹子之事瞒了个死紧。
故赖氏至今仍不知内情,只道就算迎春回来,也必要从孙氏族中过继香火,所以紧着将自己孙子推了出来。
此时见迎春似有恼意,便忙堆起笑道:“侄儿媳妇你年轻面嫩,一时不惯也是有的。但礼不可废,威儿既承了绍祖之香火,合该喊你一声娘。”
一旁的吴氏闻言哼了一声,冷笑道:“弟妹慎言!这事可还没定呢。”
赖氏瞪着眼,惊讶得了不得:“这是怎么说的?族里都议定了的,等今年祭祖开宗祠就给道威改族谱行过继礼。怎么大嫂子今日倒说还没定?”
说着又扯了帕子在眼角擦拭:“哪家孩子不是老子娘的心头肉,阖族里也没个人愿意出继孩子的。我们夫妻看不得侄儿就这么断了香火,少不得咬咬牙将自个亲孙子舍了出来。”
“哪想大嫂子倒不领情,既不领情为何前些日子不说,偏等这会儿侄儿媳妇来了才说。这是故意下我们的脸呢!我不依,咱们倒是叫族老们出来评评理!”
又拿族老压她!
吴氏愈发冷笑,等那群老蝗虫从大同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她如今有贾家撑腰,也不怕什么,便欲将那遗腹子之事合盘托出,好断了赖氏的念想。
哪知还未及开口,原呆愣一旁的孙道威竟猛地跨前一步,冲迎春涎皮赖脸地叫道:“娘啊……娘。”
“你是什么东西!”挡在前头的司棋见状登时大怒,扬起手就要打。
可有人比她更快,只听“啪”的一声,晴雯从斜刺里杀出来,一巴掌扇在那孙道威面上:“下流胚子,没人伦的东西!你管谁叫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姑娘是你能混叫的?”
原来这孙道威本就是有几分痴傻在身上的,如今大了也渐知人事,只赖氏等人也不规劝引导只一味宠着,故那火气一上来便随意糟蹋丫头,及至到了外头也不知收敛约束,十分不体面。
他先时一眼见了迎春,惊为天人,登时酥倒在当地。后来又隐约听祖母她们争执,似乎是不想教他过继。
于是一着急便喊了出来,生怕叫得慢了,那天仙似的人物便果真不做他娘了。却不想兜头就挨了这一巴掌,孙道威吃痛大怒,哇呀呀地上来也要打晴雯。
结果抬头见晴雯虽怒容满面,却是少有的俏丽婀娜,竟又给看呆了去。
可那赖氏就没这么好打发了。见孙子被打,如被剜去了心肝肉一般,扑将过就要拉扯晴雯。
不妨迎春冷声喝道:“外男私进内宅,这是哪家的规矩!还不给我叉出去!”
迎春的仆妇们闻声而动,顿时一拥向前,扭住那孙道威便要将其往外拖。
“怎么?没听见大奶奶的话?都愣着干嘛!”吴氏大喝一声,孙家下人便也忙上前去帮忙。
那孙道威顿时嚎得跟杀猪似的,赖氏追在后头一行踢打仆妇,一行“儿啊”“肉啊”的乱喊。
终究不敌人多,孙道威转眼便被拉扯出二门去了。
赖氏气绝,回身冲迎春怒道:“他算哪门子外男?他是你侄儿!等过了继便是你…”
迎春不耐听她攀扯,皱眉横过一眼来,啐道:“我呸,什么侄儿!别教人恶心了!你们养出这样的东西来还有脸拿出来现眼?你们不会教管,就别怪我替你们教!”
说着便冲下头丫头婆子吩咐道:“传我的话,凡见了那东西有逾矩之处,便都给我狠狠地打,一次不规矩就打一次,一直不规矩就一直打!打死为止!”
众人忙应是。
那赖氏见迎春动了真格,那“儿子”二字还未出口,便给吓得咕咚吞回了腹中。
赖氏一面暗骂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片子震慑住,一面又懊悔方才不该小瞧了这丫头。
——毕竟再怎么着人家也是公侯小姐,怎么可能会没有气性?
迎春可不管赖氏如何作想,她的态度反正已是摆出来了,下剩的便让这赖氏和吴氏狗咬狗去罢。
她也懒得和这等贪心不足吃人绝户的婆子多歪缠,便转头对吴氏道了句:“我乏了,倒是不能陪了。”
便自顾地进了上房去了。
赖氏畏于迎春的威压更畏惧其身后贾家的势力,一时不敢跟上去,那一腔邪火便都往吴氏身上撒:“大嫂子好手段,竟能扯了贾家来做大旗!”
“只是你莫忘了,能承绍祖香火的只能是孙家人,你若不怕当真断子绝孙,便只管这般闹罢!”
那吴氏手上握着遗腹子这张王牌,岂有怕的理儿,且她这些时日也受够了族长一家的鸟气,此时不想忍也无须忍,遂反唇讥道:“纵断子绝孙也比养个傻子强!我们绍祖的香火自有承继之人,倒要教弟妹失望了。”
赖氏又怒又不解,待要追问又恐涨了吴氏威风,心内只觉似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