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一片肃穆。
无忧在地上跪着,头深深低下去,快要与膝盖连成一体。她将手藏在袖口下,用食指的指甲撕扯拇指上的死皮。
“嘶——”倒吸一口冷气,回荡了满殿的声音。在两旁提着宫灯的侍女打了个哆嗦,抬头看了看。
“白无忧,本宫听说你在南街闹市开了书局?”
“回皇后娘娘,书局是洛清秋开的,我只是偶尔过去看看。”
又是一片寂静。
无忧用袖口擦了擦手心的汗,头往前仰了仰,颈椎“嘎嘣”一声。
分明没有钟表,好像能听见时间一滴一滴流逝的声音。
“你不必谦虚,本宫听说,陛下看了你的诗龙颜大悦,当即封赏你为郡国夫人。”
“陛下实乃明君。”
坐上那人拍了下座椅。听到耳中有如惊雷。
无忧打了个哆嗦,身子往回蜷了蜷。
“你的意思是,陛下喜欢你的诗,便是明君?那若陛下不喜欢你的诗——”
无忧慌张接话:“臣女不敢,臣女是说,陛下圣明有如孔孟在世,为政以德,实乃明君。”
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冷哼,一声不夹杂任何情绪的冷哼。
无忧咽了口唾沫:“臣女听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最像陛下的儿子,想来他日定然能上承天意,下通民心。”
“大胆白无忧!”
心脏在胸口狂跳,白无忧眼前一阵眩晕。
那人却笑了,笑的放肆狂妄。整个大殿空空荡荡,飘悬着笑声碰撞石壁的声音。
“你那妹妹要和离的事儿,可是你挑唆的?叶行之居然将这件事,捅到了太子那里。太子本来病重,如何听得这些事情?”
无忧:“臣女不敢挑唆,只是洛世轩——”
“她父亲一个五品小官,能嫁给相国家的公子,属实是高攀的很。本宫活了几十载,从未听过有女子和离这等荒唐事。”她话中带笑,笑里刺耳,尾音拖得十分长,满是讥讽。
无忧紧张的手有些酸麻无力。将手展开,平铺在地上,再合上,再展开,再合上,再展开,抽筋了,好疼。又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起叶行之同她说过,皇后母家败落,许多年来,皇上为她顶下不少压力,想来他们一定很相爱吧。
于是说:“我等小女子,不过是想像皇后和陛下一般,得一心人,永不相负。”
“那叶行之可是你的一心人?”
无忧额上的汗如串珠滴到眼里。她闭了闭眼睛,想要将汗挤出去,未果,眼睛快瞎了。
她不知道皇后是何意,只能点点头。
“你的一心人为了你,不愿意娶嘉仪,自请抗旨下狱。如今看看时辰,应是开始动刑了。”
“谁?”无忧愣了一下。她想要站起来,腿麻得没有力气,咣当跪在地上,震得大殿又响了响。
还未来得及喊疼,又爬了起来,回头就要走。
却被人喊住了。
“白无忧,别在本宫面前装聪明。”
无忧回头,这才看到了皇后。她明明坐在自己面前,却像远在三尺高台之上。
她双手提着衣摆,转着身子,就这样和皇后对视。片刻之后,回了声“是”,跑出了大殿。
腊月寒冬,雪埋了一尺深,无忧在雪里跑了半晌,才不足百米。她觉得自己好累,跪在雪地里,用雪搓了搓手,真冷啊。冷得让人觉得无力,渺小,脆弱。
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实的人。不是一张白纸,一缕灵魂,而是一个人。敬王之上有皇上,皇上之上又有谁呢?
不可控制的权力就是一座大山,死死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胃里不停地翻滚,无忧扶着宫墙,吐了一地。
若若等在宫墙外,见无忧跌跌撞撞走出来,急忙上前将她扶起:“小姐,你这脸怎么这么白?”
放在平时若若说她脸白,无忧定要高兴许久,再鼓吹一凡自己天赋异禀的美容技巧。
此刻却想不起这些。
“若若,叶大人回府了吗?”
“不知道叶大人回去没,不过说起来今儿一天没见到他。唉?小姐,你别跑啊,你去哪里?”
“刑部大牢。”
*
灯火幽微。
走廊狭窄,烛台黑如鬼魅,上面落着陈年的铁锈。无忧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每走一步,便心惊一次。
那些犯人尖叫,怒吼,谩骂,哀求,比鞭子打在她身上都让她痛苦。
“叶夫人,就在这里了。”
无忧站在转角处,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一步。
房梁上的丝线落下来,带着钩子刺进皮肤里,将人钩在半空。
头发零散,脖子用铁丝系着,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