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苏沐禾后,秦九叶本已决定离开,然而出府去的半道上又遇到了段小洲。对方年纪看起来也就和金宝一般大,做事却已经开始模仿他家督护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反复请求秦九叶去确认一下那日问诊的房间。
秦九叶无法,只得亲自跟着对方去看了那偏院中古怪的房间。那面开了洞的墙背后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虽已人去楼空,但仍残留着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和铁链。这处房间同康仁寿当初下榻的别院只一墙之隔,显然是为了问诊走动时的方便。
饶是眼前所见证实了她先前的种种猜想,可真的目睹那阴暗房间中的斑斑血迹,秦九叶心中却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也没有。她不敢去探究那些渗透到墙壁中的血迹是否真的只是鸡血,亦不敢再多听那陆子参审问内院小厮时的细节。
或许这苏府之中只有一名凶手,但帮凶却不止一人。
在这高墙之内,是否根本就没有全然无辜之人?
从苏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街边的灯火还未点上,整座九皋城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
秦九叶整理了一番压抑的心情,下一刻抬起头便看到一身黑衣的少年牵着马向走来。
他不知在街边待了多久,身上有些风吹过后的清冷味道,靠近的一刻似乎将萦绕在她身上的那股说不清的阴霾驱散了些。
她愣了愣,随即下意识开口问道。
“你一直等在外面?我不是说了若是时间久就先回去……”
“药堂的事,我都记下了,不差这一时半刻。”李樵边说边拍了拍身旁那匹黑马的鬃毛,那马显然已同他混熟、热情地打着响鼻,“阿姊这般不想我留在这,难道是怕我再去见那苏沐禾吗?”
饶是先前有所猜测,此刻听对方自然而然地将这话说出口,秦九叶还是感觉自己的眉毛瞬间拧成了两道麻花。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论是方才的苏沐禾,还是眼前的李樵,都没将先前船上的事放在心上了。合着这俩人都在拿她逗闷子,只她一人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又是什么道理?
她怕他去见苏沐禾?他若肯放过她、转头赖上苏沐禾,她恨不能要在果然居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庆祝三日才好!
秦九叶一肚子气没处撒,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发泄上两句,陆子参已举着他的小本本急匆匆地走出来,见她立在门口,连忙走近前低声说道。
“督护那边来信了,说是樊大人的手下抓到了苏凛,此刻估摸着已经审上了。我正要过去,秦姑娘可要一起?”
这樊统当真是墙头上的草,身段柔软、说倒向另一边就倒向另一边。
秦九叶扭头看了看李樵牵着的那匹黑马,又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从这里去到郡守府衙要多久?”
陆子参的脑袋瓜从未如此灵光过。他瞥一眼旁边牵马的李樵,瞬间便明白了什么,故意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倒是不算太远,秦姑娘若是想走着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马……”
秦九叶果然大手一挥,当下做出了决定。
“我让他送回府院那边。”顿了顿,她干脆利落地对着那少年下了“驱逐令”,“你就不要跟着我浪费时间了。我先前交代你回一趟果然居的事不要耽搁了,趁城门还开着,快些回去跑一趟吧。”
李樵没有动作,但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却开始翻涌。
难道她一直都是如此吗?前一天还在和他说什么“人心珍贵”,后一天便迫不及待地去和一个根本不知底细的外人讨论案情去了。他李樵何时这般好说话了?竟让人这样呼来唤去、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他低下头去,眉骨间落下一片阴影。
“今日出来的时候,阿姊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
秦九叶看出了少年脸上的不快,也瞬间想起了早上在听风堂中的那一番对话。可不知为何,她越是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当下便越是不想遂了他的心。
想到这里,秦九叶的脸板得更严肃了。
“你若不愿回村子,就回听风堂等我好了,我也不勉强。但你该干的事情一件也不可荒废,我到时候回去检查你可得能交上差……”
到底是谁荒废了?他该干的事便是听她吩咐做事。她从前向来是将果然居放在第一位的,可如今掺和进这办案的事情中来,竟已数日不曾过问药堂的事了。
那邱陵有什么好?先前被迫查案也就罢了,如今哪里值得她放下自己的生意屡次犯险?
李樵没说话,继续低着头。
一直旁观两人神色的陆子参此刻内心莫名一阵窃喜,当下面带几分得色地看向那少年。
“哦,对了。我家督护常要连夜审案,若是有需要秦姑娘的地方,她今夜怕是都不能回去了。”
李樵瞬间抬起头来,浅褐色的眼镜中多了几分那日闯府院时的凶光。他身旁那匹黑马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