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秦九叶抬起眼皮、眼珠飞快转着,正瞧见那站得离苏沐芝最近的小厮正捂住腰间,匆忙将一样东西塞入腰间挂着的袋子里。
她将将来得及看到那东西的一点尾巴。是一截并不长的铜制握把、磨得有些发亮的样子,顶部拴着一根蜡绳。那小厮方才按她的头按得起劲,完全没有觉察腰间的东西险些掉了出来。
如若只是寻常物件,那小厮不必神情如此慌乱,何况隔着布袋发出的声响其实并不引人注意,若非她离得近、又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或许都不会觉察。
秦九叶闭目凝神,电光石火间终于想起了什么。
那是铃铛的声音。
不久前她在苏府院中听到过的铃铛声。
寿宴那天她在那间密室听到有人摇响铃铛,起先她以为那不过是富人家仆役手中的寻常物件,为的是警醒下人做事,之后联想到鬼神之说也不觉真的可信。但细想之下便知此事确实有异,因为她在苏府的任何其他地方都没有见过有人摇过铃铛。
再往前回想一番她便又记起:苏家问诊的时候,曾有个走方郎中莫名被收走了八卦铜铃,她当时只当那是苏府规矩多、查得严,紧张一番后便没有放在心上了。
甚至更早之前,那桑麻街的命案也与此有关。那打更人不正是摇着钲铃、报喊时辰时遭到袭击的吗?
铃铛,这一切的关键就是铃铛。
先前没能想明白的事情突然在这一瞬间联会贯通,秦九叶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打更人之所以遇袭并不是因为那黑暗中的东西讨厌铃铛声。恰恰相反,它是对那铃铛的声音格外敏感,从而被其吸引、向着有声音的方向而去。
甲板上的双方还在僵持着,无人留意的角落里,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瘦小身影突然发狠使出一股蛮力、向一侧扑去。
秦九叶一头撞向了身旁那名小厮,那小厮本就有些心神不宁,冷不丁被撞翻在地,下意识便想撑住身体站起来,可身后那女子竟又爬了起来,一头撞在他腰间。
哐当。
有什么东西从他腰间的袋子里掉了出来,随即在并不平稳的甲板上滚动起来。
圆口的铜铃铛一路滚动,一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直到停在樊大人那双左右颜色不一的靴子前。
甲板上有一瞬间的安静,那先前一直十分冷傲、无比强硬的苏沐芝突然变了脸色。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拿下!”
先前跌倒的小厮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走上前一把按住了秦九叶,随后赶来的几个家仆也一拥而上。
其实即便他们不这样做,秦九叶也早已没有力气挣扎了。但不论那些人如何粗暴地拉扯她,她的目光始终望着那只铜铃铛的方向。
就算是做了坏事败露,此刻最明智的选择难道不该是跪地求饶吗?这女子瞧着细胳膊细腿的,方才竟有几分疯劲,怕不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了吧?
众人心思各异,注意力都在那行迹古怪的女子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甲板上的樊大人摸了摸腰间的肥肉,有些费劲地弯下腰来,将那地上的铃铛捡了起来。
丢铃铛的小厮颤巍巍望向樊大人,苏沐芝喝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樊统已随手摇了摇那只铃铛。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似乎同寻常的铃铛也没什么不同。
“这铃铛……”
樊统话还没说完,只觉脚下的甲板砰地一声巨响,险些将他震得坐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吓了一跳,惊叫之下慌忙稳住身形,正要招呼左右将自己团团护住,却发现自己带来的那些衙役个个屏息而立、恨不能躲得八丈远。
与此同时,苏沐芝身旁那一众小厮和船工都不由得退了半步,就连方才跋扈强硬的苏沐芝也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陆子参已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双刀瞬间出鞘、警惕地望了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樊大人脚下那块木板上。
樊统不敢动了,就连转动眼珠都显得有些艰难起来。
“出了何事?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一般,脚下那块木板随即又是一阵巨响,厚重木板竟被撞得翻起一个角来,身形如山般稳重的樊大人此刻宛如一颗掉在盘子上的豌豆,可怜兮兮地蹦跳到半空又重重落下。
如果说方才众人只是对眼前的局面有些忌惮,那眼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生出些恐惧来。
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那木板下关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大的力气?难道当真是山中的猛兽跑到了这九皋城中、还被这苏家藏在了船底?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四周一时只剩火把燃烧和河水拍打船身的声音。谁也没想到,在这黑夜尽头、黎明前的最后一刻,竟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