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或许这个局早在许久之前便设成，为的是有一天将我活捉完归。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处，还来不及做出挣扎，我被一大群甲士奋力拉扯着下了船。霎时间，数十张目光纷纷流转投向我，似是审判，似是质问。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船员们，此刻正以某种异样的眼光在一旁静静观望着。只有船长，她沉默良久，望着我怔怔道一句：
“你究竟是何人？”
她还没有等到回答，我便被戴上沉重的镣铐，全身在强有力的禁锢下不得动弹。最后，我在一干人密不透风的簇拥中被迅速押上了囚车。
我的心忍不住疼痛。她曾收容了一无所有的我，我便将她视为此生最重要的朋友。五年里，我们谈笑风生，言无不尽，可我却从未坦白过我的真实身世，没想到，最后竟会是如此无疾而终。
港口的夜色愈渐朦胧，人群流散，四周慢慢安静下来，巨大的船影在我视线中缓缓隐于夜色，直至渺无影踪。
我又度过了浑浑噩噩的数十日，无昼无夜的赶路早已使我头昏眼花。夜间我常常做梦，梦见我似乎还在海龙号的甲板上望着星空。期间他们只给我勉强充饥的口粮，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
我由军队一路押送至显都，最终再次回到如同梦魇般的王宫。青色巨石垒成的城墙高高耸立，遍插城墙的火炬熊熊燃烧，夜风擦过参天的古木，擦过甲士的刀锋。似乎许久没有嗅到大海的气息，我有些淡淡的失落。
我被押进了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中，双膝跪地如再卑微不过的阶下囚。殿内的宫人们纷纷埋下头静默无语，仿佛没有生命的塑像。时间一分一毫过去，久到我不知天昏地暗，就快要阖上眼睛时，视线里却忽然出现了一角龙纹衣袂。
我迅速扬起头，微微一颤。男子着了一身锦衣华服，记忆里时常披垂的头发也整齐地束了起来，风姿卓绝，是天下无双的贵人。
他做出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我，一如当年初次见我时的那般动作。他不再年轻，面色无端添了一丝疲倦。
“婳儿，五年过去了，你长大了许多。”新帝勾起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多年未再听到这个名字，原本平静的心神忽然有了轻微的变化，如同一泓秋水被风轻轻吹动。
“明湛，别绕弯子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眸光冷冷地注视着他，丝毫没有被那独属于王者的强大气势所威慑。我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他既是我的名义上的兄长，却也是与泠玄纠葛着半世恩怨的仇敌。我望着那双笑意盈然的眼，无端会感知到款语温言下冷若冰窟的心石，以及泠玄所有的哀恸。
“你还是半分都没变啊，说话依旧那么冷冰冰，还是只有面对朕时才会这般模样。”他故作失落，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消失的五年里一切都移商换羽，朕已经成了主宰大显的王，相信不久后便会一统天下，为此，朕努力了十年。”
“我只想知道明修云去哪了。”我淡淡道，并无一丝动容。
提及这个在心中尘封已久的名字，他的神色微微颤动，我总能捕捉到那细小而微弱的变化，仿佛是悬在他身上的一棵足以致命的稻草。他显然有些激动起来。
“明修云早就死了！他曾逃遁多国，诸王不敢收留，欲擒之献于显，不料交手中误伤了他的性命，五年前便将首级归还。”
“他生下来便要处处与朕相争做对，当初的太子之位明明本该就属于朕的！”
他原本涌起的怒意又渐渐平息下来，目光转向北方，眼里是深深的向往，他的声音轻得像燕在呢喃。婳儿，你知道吗？西延是一片极为辽阔的疆土，那里既有万里黄沙，也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朕年少时曾驻守北庭，常年与他们厮杀于沙场之上，那真是一片令人热血沸腾的地方！他的双眼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充满狂热。他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北风的风吹了过来，似乎带来了遥远的声响。
你听，刀声，厮杀声，血液飞溅的声音！朕真想立刻投入战斗，纵横天下！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只抓佳了我的胳膊，热切地看着我，一只手指向广袤的疆土，他的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霸气，他的眼眸逼近了我，婳儿，你记住，不久之后显国的铁骑将要踏平那片土地。你不要再远赴深海，朕要你亲眼看清楚这万里山河，千军万马。
话音刚落，我顿时冒出冷汗，一连退了好几步直逼殿门。明湛期待着我的回答，然而我却心如死水，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明明最清楚大显现下今非昔比，早已不是能和西延抗衡对峙的强劲对手，却还是自行其是地做着背道而驰的事情。这些都不是显人所想要的，他永远不会懂。
他忽然警愓地转身向着殿外的前方望去，似乎嗅到了危险。然而，除了黑黝黝的夜色，似乎一无所有。
下一刻，他不再多言，而是忽然恶狠狠地拽起我撞开殿门起身离去，最后行至宫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