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
宝船内,甲板上,华灯辉煌,丝竹声声,四位年轻女郎身着雪白纱衣,裙襦大袖,头戴雀钗,翩翩起舞,旁有几个乐师弹奏乐器。
船头一张宽大紫檀木榻,铺着厚实驼毛毯,原雪怀斜卧其上,他一身银色长袍,乌发披散,手执白玉酒杯。侍童庆山手捧问月壶,侍立一旁。
榻上有一方几,上放若干果盘,各色粉果点心,精致小巧。
榻前两侧,坐了八个身着统一墨绿服色的修士,各个身前置一小几,上置酒壶酒盏果盘。
霁月清风,歌舞婆娑,原雪怀微闭双目,两颊轻红,神态微醺,显是相当惬意。修士们虽有拘谨,美景歌舞当前,也不禁心轻神驰,不时互相碰杯大笑。
忽然之间,有铃声轻响,夹杂在一众人声歌声中几不可闻。
原雪怀猛然睁眼,坐了起来。众修士同时安静,向他看来。
铃声来自他腰间一个湖蓝锦袋上挂的铜铃,此刻正轻轻晃动,发出清音。那锦袋亦簌簌抖动,似是内里有什么东西欲要冲出来。
原雪怀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锦袋里放着他写给旭含山邀约比剑的信。
信刚书就,尚未送出,他便被祖父打发出来例行巡游。
他想着照例巡游要一个月,万一旭含山突然同意比剑,自己准备不及,于是便将信放锦袋里,预备回程时再送。
这是他第六次约战,前面五次对方要么不理会要么婉拒,是以他也变得没有那么急切。
他性情散漫,总不记事,除了练剑其他事都不在心里。许多不是当下要做的事,他转个头便忘得干干净净,为此引得祖父几番责骂。
于是母亲便送了他这铜铃锦袋。
只要将事情相关之物放入袋中,铜铃便会在合适之时震响起来提醒他该当办事了。
如今铜铃突然响起,锦袋里的书信亦是蠢蠢欲动,莫非旭含山就在附近?
原雪怀放下酒杯,挥手令歌舞停了,伶人退下,随后起身,慢慢走到船舷处,状若看风景,四下张望。
庆山与众修士们不知他此举何意,纷纷跟了上去。
只见他走走停停,停停看看,终在一处停下,扬眉一笑,“果然如此!”
身后修士们忙凑上去。
“公子可是发现什么好玩的妖物?”
循着他视线一看,却是下方江崖上一艘飞舟,舟上有两人,因相距甚远,又是居高俯瞰,相貌看不分明。
原雪怀斜睨说话的修士:“没认出来吗?太真教的旭含山。”
修士们大都跟着去过雪原,知道些首尾,闻言立刻议论起来:
“原来是他!公子的手下败将!”
“看他样子,不会是舍不得拿灵石开船吧?”
“必是如此了!你没见到此人为了留整快毛皮舍不得下手,反被我们抢走雪狼时的神色……”
“怎么说?”
“就两个字,肉疼,哈哈哈哈!”
“哈哈哈!”
原雪怀皱眉道:“你们胡说个什么?太真教掌教座下二弟子,怎会缺灵石?况且,我们未曾正式比过,算不得手下败将。”
听出他语中不快,修士们忙住口不言,干笑几声,聊起月色。
原雪怀听若未闻,目光停在下方那青年身上。
神兵岛主左丘羊的剑修英华榜上,旭含山排五,他排四。
英华榜十年更新一次。旭含山三年前首次登榜,便是第五名。
而他,首登榜尾,十年后也就是三年前换榜时,才升至第四。
难以想象再过七年是个什么光景。
那人回头向着船蓬说着什么。
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不像心魔滋生;手脚能动,并无行动不便。
这时候要是下去找他比剑,应该、大概、估计不会拒绝吧?
蓦然之间,原雪怀只觉心痒难耐,战意汹涌,恨不能御剑冲下去与对方斗上几百回合!
只是,那青年对此一无所觉,他正在与身边小童说话,似是从怀里掏出一物,递过去。那小童接了东西,突然朝着他这边一指……
原雪怀下意识一缩,退得太急,庆山手中酒壶一下被碰掉,连身后修士也齐齐被他往后带了一步,不禁惊异地看向他。
原雪怀一瞬之间有了决定。
他自袖中摸出一块令牌,随手塞给庆山:“拿着。”
包括他祖父在内的四大武帝与李家早有约定,四帝代天巡狩,铲除邪魔,李家拥有皇权,治理凡尘。
如今四海升平,妖魔所剩无几,大魔巨妖更是绝迹,所谓代天巡狩不过是走个过场。
也正因如此,祖父才敢派他巡游天下。
这一路行来虽是轻松却也十分无聊,风景早已看腻,歌舞也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