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杜谦卖关子似地停住,原雪怀是聪明人,哪会听不懂话里暗语。
哪有什么“各宗门世家”!
天下最大宗门世家便是杜原叶赵四家,仙盟之主更是出自这四家,其余各宗门教派均以他们马首是瞻,他们说绛芝草是修炼必需品,那绛芝草便该是修炼必需品,人人必备!
如此一来,需求量激增,堂兄便可公然给他使绊子,连断供都不用,就只在绛芝草品质上做些手脚,也可以达到报复他的目的,他若是告到祖父那里,祖父起初或许会诘问伯父和堂兄,但他们只要联合其他三家,便能将事遮掩过去。
杜谦觑他神情,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收到预想效果,不禁眼底闪过一丝得色,安抚道:“话虽如此说,原公子也勿要担心,这段时间火焰山灵气外溢区域日益扩大,几位主事大人计划开扩新灵田,进展顺利的话,六月便能播种新一批灵植,年底就可开始陆续收割。”
原雪怀却像并未被他这话打动,反而在听到“进展顺利”四字时眼底掠过一丝嘲讽:
“如此说来,你们卫民司现在万事俱备,只缺虎煞,没有虎煞,便圈不了地开不了田种不得灵植,可是这意思?”
结界外,杨桃一下竖起了耳朵。圈地是什么意思?虎煞与圈地有什么关系?
却听那杜谦问道:“公子如此不快,想必是已经知道那虎煞用处?”
原雪怀冷哼一声,以示默认。
杜谦沉默一下,心想他不承认女修是他找的,这事便十分难办,谁知道会不会另生事端给自己下绊子,还是得先从根源上打开心结才好。
于是叹了一声,幽幽道:“观公子态度,显然对我误解颇深。公子,我辈修道之人,无不幼承天道古训。所谓天道以人为尊,说实话,我曾一度将此奉为圭臬,视天下人为一体,心怀怜恤。但随着年岁增长,我发现,人分三六九等,蒙昧无知之人是最下下等,根本不配享受天道福荫。”
原雪怀嫌恶道:“你是不是想说,火焰山百姓蒙昧无知,是以该死?既然如此理直气壮,敢不敢将你们故意放出恶煞残杀平民,只为逼他们迁离火焰山的秘事公之于众?”
杨桃的呼吸突然一滞,周遭烈火余热犹在,她却只觉浑身发冷,仿佛堕入冰窖。
只听那杜谦笑了一声,“既然是秘事,自然不宜为外人所知。我好奇的是,公子早就知道真相,若是真为死去之人不忿,为何也对此三缄其口慎言不语?”
结界内,突然一阵死寂,原雪怀无言以对。
结界外,杨桃死死盯着正对面而立的两人,眼中满是厌恶。
杜谦轻松口吻道:“我来替公子解答吧。那是因为公子不愿得罪卫民司。公子心里,人分亲疏两等,亲者譬如母亲,时刻放在心尖上,疏者譬如素不相识的平民,只在余力范围内顾惜少许,但也仅此而已,母亲利益远重于平民的性命。”
原雪怀脸色微白,冷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从不害人,可不像你们那样,手上沾满平民的血。”
“但公子日常所用的每一颗灵石,身上穿着的每一寸丝帛,都经过了我们沾满血的手。”
杜谦双目发亮,这话他早便想说了,如今终于可一吐为快:
“公子是不曾害人,因为所有公子所谓害人的坏事,都有人替公子干了。”
“像令堂每日服用的绛芝草,出自距离火焰山四十里的五马村,那里背山望水,林木茂森,是方圆百里内灵气最为充裕的地带之一。公子可知卫民司是如何说服五马村的村民搬走让出土地的?”
原雪怀铁青着脸,想说“谁稀罕知道”,却不知为何,似有东西堵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是代入自己立场,杜谦不知不觉用“我们”二字取代了卫民司:
“最初我们许给村民一亩五千颗灵石的高价,并且承诺提供新的居所,雇佣村里青壮劳力进山采矿,并给村中孩童启蒙入道机会,资质优秀者可入学府修习,但顽固的村民们不接受,他们坚信凤凰山山灵会保佑他们,选择守着破屋烂瓦,等待那位早已抛弃他们的老主子破煞真君回来。”
“终于,在某一天夜里,一只蛇煞袭击了五马村,幸好卫民司的巡卫人员就在左近,闻声赶来,击毙蛇煞。即便如此,也已经有许多人因此丧命。村民怀疑蛇煞与卫民司有关,更加不肯搬走,全村订立联名血契,相约共同进退,并拒绝卫民司派人护卫。不久,再次有恶煞出现,这次他们不那么走运,恶煞几乎将全村的人都杀光,只有六户逃过一劫。”
“最终,这六户村民一颗补偿的灵石都没有拿到,他们连夜搬去了附近的金丰城。因为再不走,谁知道还能不能保住性命。”
杜谦叹了一声,轻飘飘道:“所以说蒙昧无知的人不配天道眷顾,因为即便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不懂珍惜。”
“万物有灵,都会审时度势,像公子这样身份贵重的人,修为绝高,尚且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