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追凶时韩郢对车内吓得挤成一团的几名美姬道:“不用再去齐国了,你们各自去吧,想上哪就去哪!”
张仲是从别人口中知道韩郢的伤是为救烂醉的自己而伤,他跟在韩郢身后多次想表达歉疚都被他阻止:“你喝酒的事情我不会多说一句,我救了你的命也不足挂齿。我们弄丢了南螺珠和救命的丹药,只能回去共同领罚了。”
他们余下的几人不知该往哪里去找那伙贼寇,跟在韩郢身后垂丧着头迷茫的往回走。张仲一路上既对到郢都后将面临的惩罚感到害怕又敬畏韩郢如兄长一般护着自己。以前他觉得二人同为黄陵侯的部下,平起平坐并无差别,没想到经此一事,韩郢的仁厚和仗义让他自甘退后一等。
张仲记得在司败来抓捕他们之前,韩郢对他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
韩郢锁着眉头问他:“季仲,我们十人中有七人水土不服,虚脱无力,那个人直奔藏南螺珠的马车,他好像知道我们把南螺珠藏在何处,你想过这些没?”
张仲因醉成一团,并不记得当时的任何一件事,他没有出声。
韩郢像在自言自语:“季仲,我看到他的模样了。”
张仲急切的问:“谁?你说抢南螺珠的人?他是谁?”
韩郢仍旧低声自问:“他明明告假在家中侍奉老母?”
“你快说是谁,我们认识他?”
韩郢的嘴唇发白,脸色蜡黄,捂着伤口皱眉道:“季仲,你冲动好事,没有当面对质我还不能告诉你。”
张仲急的唉声叹气直抓头发:“那你倒是透露一点给我。”
韩谦温把那个人的名字死死咬在口中,哪怕是在两日后关在囚笼中面对司败的询问,他始终不肯开口,只说:“我没有盗南螺珠,林中那场打斗也非我设计,到了郢都我要见侯爷,当面跟侯爷禀明此事。”
司败大人大怒道:“还要狡辩,有人禀明国君,你就是藏匿南螺珠的贼人,他们说你早在出发之前就偷了南螺珠。”
韩郢一心想早日回到郢都自证清白,质问那人为何这么做,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五个人又杀了回来。在司败及手下都还没来及反应时,他们从路边的丛中杀出,对着囚笼中的人一顿乱刺。
鲜血的腥气在八月温热的空气中弥漫开,张仲失去了左臂,左臂的刀口疼的他痛不欲生,连给韩郢合上双眼的力气也没有,他昏迷一次又一次,每次醒来都正对着韩郢闭不上的眼睛。他心如刀绞,万念俱灰。直到他被关在牢狱之中,有了大把的时间,等待死亡来临的时间,他用这些时间把事情慢慢捋了一遍。
兄弟们体质差异不同,不可能同时有六七个人水土不服,是真的水土不服,还是有人下了药,下药之人是谁?
在他们回程追踪盗贼途中,司败就已经知道南螺珠被盗的消息,并在半程带人赶来抓捕他们。初九事发,初十环列尹就收到大胡子男子的消息:韩郢盗窃南螺珠。即便大胡子男事后骑着快马也不可能把林中发生的事及时带回郢都,除非,这是预谋。
韩郢说过贼人似乎事先就知道南螺珠藏在何处,同行的十人中必有人将藏珠的事泄露给贼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张仲最不愿去想的一点,他确实亲耳听见韩郢像在自言自语:他告假在家中侍奉老母。
张仲得知韩家已经灭门之后,他就知道国君已经不在乎究竟是谁抢走了“知命”和南螺珠,没有人听他的辩解,国君想要的只是发泄心中的怒气,是谁偷走了南螺珠不重要了,终究是他和韩郢的过失。
有时候张仲希望侯爷猜测的才是正确的,那伙贼人只是想挑起楚与齐的战乱,想挑拨侯爷和国君的君臣关系。如果是这样,他也不会如此痛苦的怀疑那贼人就是他心中所想的人。
张仲在牢狱中煎熬的等待行刑,他头痛欲裂,出发齐国之前,只有李偃因母亲病重告假回乡,除了他,他想不出还有谁。
韩郢、李偃、李旭、周洪、姚礼,张仲与他们五人情如手足,一心为黄陵侯效力,闲暇时一起喝酒、下棋取乐,执行任务时彼此帮扶,就像韩郢用身体替张仲挡了一剑,张仲也会替其他兄弟豁出性命。
张仲终于知道韩郢为何一定要当面对质,不肯开口告诉他那贼人就是李偃。
张仲是兄弟六人中最后一个拜进黄陵侯门下的人,被侯府拒之后,若不是李偃追出门外拔刀试了他的武艺,他哪里能见黄陵侯并得侯爷赏识,还凭一己之力光耀门楣。张仲发现自己跟韩郢一样,为了这份兄弟情谊,为了李偃曾改变他家族命运的这份恩情,他选择沉默。
在牢狱中,李偃来看过张仲,张仲只问了一句:“是不是你盗了南螺珠?”李偃楞住了,冷淡地看着他:“不是我。”
十七年过去了。
张仲依然谨慎的对韩维说:“过去这么多年我也糊涂了,我只把我怀疑的告诉你,你如何做要对得起你父亲的人品,他至死都没想冤枉兄弟。”
韩维很久都不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