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价买了狐裘和玉佩,应该算是厚礼了罢。两人在街上挤挤攘攘,忽被一阵酒香勾引,闻着味道一直寻到卖酒的地方停下,卖酒处坐着一窝高谈阔论头发花白的老头,每人跟前放着几坛酒,都不像是卖酒的,像是侃侃而谈之余还有个卖酒的爱好。
老头们跟前摆的酒多是给顾客品尝而放,真正的货物都放在他们身后的一排平板车上。乔临溪正思量着沽多少酒回去,忽发现一辆平板车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大半的脸都被斗笠遮住,仅露一双睡眼。
午后的日头有些毒辣,那男子显然被晒得睡不着,锁紧眉头挥臂驱赶蚊虫,他脚边趴着一条黑狗。
临溪猜测:此人可能是哪个卖酒老头带来的徒弟,这群老头都聊在兴头上,就向这小徒弟买吧。
她搂紧狐裘走至男子的酒前,蹲身下来,取了竹杯舀了一杯酒,闻着酒香问:“这位大哥,生意上门了,你是来睡觉还是卖酒?”
男子傲慢无礼,眼睛都不肯睁开,挡在斗笠下的嘴瓮声回道:“自己尝,满意了就付钱拿酒。”
嘿,钟吾人富的连钱都不想赚了?她不服地哼一声:“不买了。”抬眼看他的反应。
年轻男子从平板车上微翘起头,漫不经心望过来。
四目相对,二人瞬间都怔在原地,临溪觉得他十分面熟,像在哪里见过,可惜他用斗笠挡了脸看不清全貌,略歪头盯着他,一时间竟忘记从他脸上挪下目光。
韩维这几年跟随师父为卢府做事,东奔西走,经历多次险恶,大半时间居无定所四处飘荡。此次来到钟吾也是奉命行事。
他独身一人带着一条狗来到钟吾这陌生的地方,从未想过在远离舒窑城的地方能遇见以前的熟人,只是她的眼中还有疑惑,似乎并不记得他。
这姑娘还是几年前的男子装扮,和发髻上显眼的绿稠发带。离开姚府后的几年里,他偶尔想起乔临溪,只有两个印象,襁褓中的婴儿和调皮聒噪的少年。此刻对视上她的眼睛才知道四年时间就能把“少年”换成姑娘,即便身着布衣风尘仆仆也难掩其清秀的眉目,还有她和乔原藏不住的富家子弟的雍容闲雅的身段。
她的言行举止依旧爽朗快意,脸上却多了几分淡然柔美。
韩维慌忙从板车上坐起来,暗想:“他们怎么会在钟吾。”斗笠压严在脸上,露着半张脸问:“你要买几坛?”
临溪收回刚才的愣神走过去,伸出手要摘他的斗笠,说:“如果你的酒好,我就是都要了也行。”
韩维见她的手没个分寸,一个翻身从车上翻到另一半:“我的酒不愁卖,你先买两坛回去,喝好了再来买。”
临溪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的双眼,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些年跟着师父出生入死无数次,没有避不开的刀剑和暗器,可这姑娘的眼睛清澈又满是疑惑,竟比刀剑还厉害,使他无处可躲,隔了好一会才轻声回应道:“到底买不买?不买就不要打扰我睡觉。”
“买,买,我尝着还不错,馨香四溢,要两坛。”
韩维背过身,从怀中掏出绢巾把脸遮住,将酒分装进坛中,动作娴熟细致。
临溪往腰带处摸钱,叮嘱道:“坛口封紧实点,我要送人,别洒了。”
韩维随口一问:“要送你叔伯舅舅们?别说,我的酒最适合敬长辈。”
临溪笑道:“错了,要送柳石昔先生。我们远道而来专程拜访老先生。”说完又搂着狐裘蹲下来看着他沽酒,盯着他的脸好奇道:“你为何遮着脸?”
“面丑,不敢示人。”
原来如此,这么年轻脸就被毁了容貌,所以自卑敏感蒙着脸也能理解,不免同情起他了。
乔原见两人还搭起了话,从另一处酒摊前走过来对临溪道:“你忘记我说的话了?”
临溪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将他推上前。
乔原从腰间掏出荷包,临溪从一堆碎银中挑块大的扔给韩维,同情道:“全收下吧,脸被毁容确实很痛苦,但也要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足,你太介意脸上的疤痕才会觉得旁人一直在盯着你。”
韩维纳罕:“她在说什么?”
乔原接了韩维递过来的两坛酒,倏地拔剑架在他脖子上吓唬说:“喝好了我们会再买。”
韩维垂首弯腰,佯装害怕:“您放心,喝过的人没有不回头再买的。”
二人拎着酒离开很远,乔原才低声道:“他一直遮住脸不敢看人,肯定有鬼。”
“兄长,我觉得他很面熟,像在哪里见过。”
乔原又回头远远看上一眼,说:“相似的人很多,我们初来乍到,这里绝不会有熟人。”
出发来钟吾的那天早晨,姚青青一直把临溪送到路头。临溪打马走下很远再回头时她仍旧站在路口。她懂那种羡慕却不可为的无奈感,发誓一定要在钟吾找到最珍贵的东西送给青青。
临溪游走在集市里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