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群得手的少年离开院子,韩维才晕乎乎从地上爬起来,用一块巾帕沾着凉水敷额头和膝盖的红肿。他猜想卢珂解了恨必不会再来找麻烦,刚好师父这段时间不在府中,等他回来时身上的淤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在师父面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卢珂的拳头带来的不过是皮肉上的伤痛,韩维觉得更该小心那个叫卢子楠的人。那群少年对他拳脚相加时,只有卢子楠站在边上抱臂发笑。虽年纪小对那种感觉懵懂无知,凭直觉卢子楠的意图更让人嫌恶。
一旦软弱一次,反而给了对手更多欺侮自己的机会。那顿忍气吞声的拳脚并没换取太平,跟随卢珂的少年们像得了一条稀瘦的小狗,次次邀功似的把小狗往卢珂跟前拖。
小狗的颤抖害怕和隐忍令人兴奋,卢珂拍着他的脸质问:“你敢告诉仲昆?你要告诉他,我让你和你爹一起滚。”
韩维一次次忍耐,他知道谭叔养活三人的艰辛,也害怕给师父带去麻烦,只能任他们打骂羞辱。
他巴望着日子能“光阴似箭”,学馆不能不去,根本不能避免和卢珂的碰面。经常撸起袖子盯着细瘦的胳膊叹气,他见过兄长十六岁时的臂膀已经跟父亲一样粗壮了。落日一次次把余辉铺至苗圃旁的河面上,可究竟何时才是他所期盼的日子。
那日薄暮时分,韩维在苗圃修剪矮松,这一块区域种的都是松柏一类植株,长势葱郁茂密,松针散发幽幽清香,他刚收起最后一剪准备回家,抬头一瞬间见几步开外站着卢子楠。
韩维暗道不妙,临天黑了还要挨一顿打,不过卢子楠身后并没有同伙。
卢子楠从矮松后面走出,步步逼近,狞笑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韩维转身要逃,还没跨出三步就被卢子楠一个跃身扑到在地,双臂也被他钳在手中不能动弹。
韩维惊恐不安,并不知他要干什么,本能地挣扎抵抗。直到卢子楠不轨的手让他感觉浑身爬满湿黏的蠕虫才明白自己面临的处境,他拼死反抗,憋的耳目通红,叱骂道:“卢子楠,你胆敢动我一下,他日我必斩了你的双手。”
“好啊,那我就让你活不成。”
韩维拼尽全力挣脱右手,从怀中摸出匕首用牙拔去刀鞘对着自己的左臂狠狠割下一刀,鲜血从细瘦的胳膊上涌出来,十分刺目扎眼,养尊处优的卢子楠哪里见过这种自残的架势,吓的从地上爬起,朝韩维的腹部踹上一脚,骂道:“你有种。”匆忙消失在苗圃中。
这是一种与皮肉伤不同的羞辱,卢子楠肮脏的手还在身上乱爬,韩维捧着流血的左臂呆了许久,忽然放声大哭,好在一层层葱郁的松柏将他的哭声隔绝起来,终于令他痛痛快快哭上一次,一声声唤着“兄长,兄长,你在哪里?”
天色渐渐暗下,韩维用布勒紧伤口去河边洗净身上污血。忽然从林中跳出一个俊俏的小姑娘,她踩着青石阶走到韩维身边,递出一方白绢,轻声轻语:“我知道你经常被打,这个给你敷,我已经在上面浸了草药。”
韩维迟疑地接过巾帕,湿湿的帕子上有股草药香气。
“是消肿祛瘀的草药。你到底是仲都尉的徒弟还是花匠的儿子?”小姑娘对他的疑惑显然比韩维对她的疑惑还深。
以前在樊玑城时,他和兄长的心中从未把人分出卑贱,但在卢府,他们总把花匠的儿子和仲都尉徒弟区分的很清晰。
想到这里心中就腾起怒气,又转念一想:卢珂的棍棒都能忍,为何要苛刻小姑娘的言辞!瓮声回道:“二者有什么区别?我就是我。”
小姑娘笑道:“仲都尉可从来不收徒弟,别人要他教点本领就推脱说胳膊疼腰疼。如果你是花匠的儿子,有什么特别的本领给仲都尉做徒弟?”
“我……”韩维看着她脸上娇俏的笑意突然言语笨拙。
小姑娘又道:“以后你再被打了,我可以给你煎药,看见你身边的那株花没,就是我名字。”
“她是说我下次被卢珂打的时候吗?看来以后被打的日子还多着了。”韩维自嘲一番,没等自嘲完,小姑娘牵过他的左臂对着伤口轻轻吹气,轻声问:“这处新伤不是卢珂打的吧?”
韩维任她握着受伤的手不敢动弹,这姑娘温柔清丽,像春日的白色玉兰花,再看自己裹满湿泥的衣服,才知什么是云泥之别。
猛地抽出手侧头望着河面,小声撵道:“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去做。”
她果真笑笑走开了。
韩维站在水边盯着一株海棠发呆,白绢包裹的伤口突突跳着,像着了火一样。
原来她叫海棠,种过上百种花草,还从来没有留意过海棠花。
***
七月的天气令人燥热难当,卢珂那群少年原想去河里凫水解暑,却瞧见在林荫下习武的韩维,心底立即升起妒意,冲他丢了几块石头,嘲笑道:“练的有模有样啊,试试能经得住我几拳?”
师父说习武之人也得耐揍,就当练练筋骨,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