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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友(1 / 2)

“首先,我们需要一位盟友。”

蔡舒容小心地对景黛提出的人选表示疑虑:“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能得到一切。”

她从未想过可以向这个人求助,刀俎怎会站在鱼肉的一边?

景黛不以为忤:“我猜,他也想做个人。”

几日后,一位青年敲开杨公馆大门。

杨伯坚的长子杨旭手持调令,从财政署转任军需官。

平常,“大少爷”是个只存在于口头的名词,众人知道他是原配所出,在西川财政署公干,连年节也无暇回家,却多半连他的面容也记不清楚。

这么个人突然回来,不啻一场地震。

三太太最为恼火,她出身虽低,能在书寓那种地方混出头,当上风风光光的军阀姨太太,自不缺野心与聪慧。大少爷的底细,她原比旁人知道得多些,二少爷又远在老家守着太太,余下几位少爷年纪还小看不出好歹,大帅的家业不留给她所出的三少爷,还能给谁?

不想这位大少爷还有回来的一天,当真给她的谋划添了不少变数。

四太太也有些慌,她是正房太太放在公馆的眼线,自己只生了三个女儿,将来不靠着二少爷,又能指望哪个?二少爷与大少爷同样占着“嫡”字,大少爷不回家,二少爷却没同公馆断了联系,自然有优势。

可大少爷怎么就回来了?太太那里,不晓得又会有什么吩咐下来?

混乱中,蔡舒容拿到学位一事遂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

杨旭站在大帅书桌前垂手听训,目光落在地毯陌生的花纹上——实际上,杨公馆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很陌生。

他出生在乡下,贫穷、劳作和频繁的生育将他母亲从健壮的少女磨损成枯槁的妇人,他前面的兄姐没有一个成活,全都死于百日咳和饥饿,母亲也在生下他后不久病逝。

舅舅一家是佃农,接他回去养大,父亲寄来饷钱仅够让他吃饱和读书,却不能让舅舅一家摆脱佃农身份。

他知道父亲又娶妻生子,遥远得如同故事。

他在乡下长到十五岁才被接到杨公馆,改掉土气的小名——他原本不叫杨旭,正如大帅原本不叫杨伯坚。

他与杨公馆的富贵格格不入,更不习惯大帅的规矩,选择一所寄宿制中学,远远避开。

十九岁留学法兰西,他在那里接触了共产主义,第一次弄清楚,为何他的母亲和舅舅如此贫穷、多灾多难。

回国不到半个月,他就因“□□”嫌疑在沪上被捕。一日,一辆汽车拉走他和同伴,他蒙着眼,听到同伴被拖下车,枪响成串。

他等着死亡降临,但命运戏谑地饶过他,那辆车将他转运到西川,释放。

他活下来,因为他是军阀的儿子。

大帅把他塞进军中,一年后,他为反对大帅安排的婚事逃离西川,在武汉再次因疑似赤党活动被捕。

这一次,大帅多方活动保下他性命,用马鞭教导他服从父亲的权威,关了他五个月禁闭。

五个月后,他向大帅发誓摒弃赤色思想,成为不忤逆父亲心愿的孝子。

他声称自己厌恶军事,于是进入西川政府,成为一名财政署官员。

人人都以为杨旭迟早要接下大帅的事业,杨伯坚曾对他恨铁不成钢,但依旧寄予厚望。

长子是与众不同的。

杨旭主动要求调任,在大帅看来,是这个牛心左性的长子终于想通,全心全意服从他的标志。

西川是他杨家的西川,他的军队与权势要代代相传。

大帅训话毕,见杨旭诺诺应是,心说财政署的书呆子可别把这个儿子带成木头。

“拿出你的精气神来!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是!”杨旭挺胸。随即像大帅理想中的孝顺儿子那样,低头告退。

十多日前,杨旭收到一封匿名家书。

他不熟悉杨公馆,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写那样的信给他。

庶母们年轻,他少年时就知道避嫌,如今更是形同陌路。底下的弟弟妹妹们相处少,亦无深厚感情可言,况且他们还在读书,难以成事。

他无法忽略信中啼血的呐喊,尽管迷雾重重,他还是回到这个压抑阴暗的家,等待那个向他求救又给他指路的人现身。

三太太亲自来试探他——当日大帅关杨旭禁闭时,正是三太太管家,她对大少爷两次被捕的内情有所耳闻。

她满怀期待,盼望大少爷还是当初那个鲁莽少年,热血上头便要抛弃家庭,投奔赤党。

她生的三少爷如今就读于军校,太太生的二少爷注定要继承外家势力走仕途,只要大少爷放弃竞争,三少爷杨昭就能接过大帅在军中威望,成为下一代大帅。

但杨旭温文礼貌微笑,答得无懈可击:“我这次回来,正是为长久侍奉父亲左右,他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不劳三太太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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