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妤歪坐在屏风后,听得谢愔愔柔柔弱弱地念完规则,半晌都没有旁的动静。
知道这些孩子的CPU恐怕都要烧没了,她十分贴心地敲了敲屏风。
咚咚咚。
清脆的声音仿佛砸在所有人的心上,无论是谢愔愔还是下面的妖童们,都齐齐打了个颤。
是狐妃,狐妃就在屏风后面!
这个认知让时昼心头一紧。
他左顾右看,见还是无人开口,只能轻咳一声道:“我认为,应当先体察民情……”
有他开口,其余小妖才磕磕巴巴地参与进来。
只是他们年岁不大,又准备仓促,要么说不到点子上,要么互不相让,争执半天也得不出个结论。
线香青烟袅袅,不知不觉便燃了大半,点点的火星预示着时间紧迫,但场中依旧争论不休。
时昼不了解群面的机制,但以他的聪明,也隐约察觉到面试的关键不在于对错,而在于个人的发挥。
他有心引导,却架不住妖童们天马行空,思维跳脱得宛如脱缰野马,让他根本插不上话。
几次之后,他晕头转向地逮住空闲:“我认为,应当禀明妖王,严惩犯事之妖!”
这可捅了篓子。
妖童之中,有不少是大族送进来的棋子,各个都觉得自己家世过人,应当入选。他这样一说,反而让原本谁也不服谁的大族妖童联合起来怼他。
“你又怎知哪族中饱私囊?”
“没听题目吗?你不过是一边地小官,拿什么对抗大族?也不怕壮志未酬命先丢。”
“你是哪族来的土包子?这么大放厥词。”
时昼的脸上闪过阴翳,却只能闭口不言。
论血统,他比在座的所有妖童都要尊贵。
但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连这些东西都能欺到他头上了。
其他妖童可没心思管这位落难王子,他们依旧争执不下,越说火气越旺,到最后甚至顾不得阐明要点,只一味攻击彼此。
胶着之际,一个孤注一掷的声音响起:“我让我家老祖带着天兵,将他们都赶出去!”
嗯?
这是什么坑爹流面试?
你一个妖族,和天兵勾勾搭搭,这是能往外说的?
有了新发现,郁妤缓缓坐直了身体,招出水镜一看,发现一开口便震惊四座的孩子,正是笔试排在第十二名的蛟族。
妖童们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震了一下,一时无言。片刻之后,他们竟丝毫没发现蛟族口中的漏洞,争先恐后地叫嚷起来。
“我爹掌管妖族禁军!我让他带兵围剿,看谁敢反抗!”
“我祖父与右护法相熟!定能说动妖王清缴佞臣!”
“我娘……”
好好一场群面,最后硬是变成了拼爹大赛,时昼简直目瞪口呆。
他爹是最牛的,可他说不出口啊。
时昼的脸憋得通红,又是嫌弃妖童愚蠢,又是羞耻于自己的身世,委屈得头突突地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
星火点点熄灭,是时候终结这场闹剧了。
谢愔愔虽然打定主意洗心革面,但多年的习惯下来,还是威势不足。她娇滴滴地嚷了好几声‘面试结束’,都没能在孩童的魔音中杀出血路。
郁妤师姐可还在后面看着呢!
她急得团团转,眼眶中又续起一汪泪,求助般地往屏风那边瞄。
黢黑的屏风一丝动静也无,螺钿镶嵌的花纹反射着柔和的光晕,只能看到她扭曲的影子。
完了完了,师姐给她的考验,她这就搞砸了?
这可怎么办呀!
不行,不能哭!
她又气又急,眼底愈发模糊。
可在场的妖童年龄尚幼,唯一可能会怜惜她的时昼也自顾不暇,她的泪眼非但不能引来关注,还助长了妖童们的气焰,觉得这个考官好欺负。
他们嚎得更大声了。
一团火自心口腾起,谢愔愔瞪着水雾朦胧的眼,气喘如牛,一个抬手……
咚!
整个大殿都震了震,惊起一阵飞鸟。
“老娘说了面试结束,你们这帮@#¥的孩子他哗——的听不懂话吗?!”
这一手别说给妖童们吓傻了,连郁妤都惊得后仰。
水镜失了灵力的依持,哗啦啦地湿了她的裙踞。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道:“团宠女主,恐怖如斯。”
挥手再将水镜聚齐,正映出谢愔愔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似乎也觉得不妥,看看砸得粉碎的铁木桌,再看看被余波震碎的地板,顶着妖童们惊恐的眼神,她不好意思地捋了下头发,腼腆一笑:“面试结束了哦,该下一组进来啦。”
妖童们:“好、好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