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玦一回房就直奔水壶而去,再顾不得形象,提壶仰头猛灌三四口,才终于把卡在喉间的青稞饼屑冲下去。
想起宁霜霁的话,他去前厅绕了圈。
媒人已经离开,白老爷也已离去,前厅只有白夫人一人在。
白玦看厅中并未留下什么可视作彩礼的东西,又了解爹娘应下之事必不食言的脾性,便很放心地没主动提及此事。
倒是白夫人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见四下无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他。
“你舅舅的信,回房再看。”
白玦点头应下,将信藏入袖中,直到回房关好门窗才取出。
信口封印已被白夫人挑开,白玦直接取信浏览起来。
【近日妖族莫名聚集成群,几次三番向从前世家后人挑衅。康家虽不在风口浪尖之上,但身为如今的四大世家之一,难独善其身,余亦需四处奔波平息乱象,恐无法频繁传书问候。】
【妖族此次来势汹汹,若察觉异动,及时避祸方为上策。】
【万望珍重。】
自白玦长大后,白家夫妇便逐步向他透露了白家的事,此后每次舅舅来信亦会给他一看。
白玦这才知晓白家所躲祸事是什么。
原来白家夫妇皆出自从前同莫家并列的大世家分支,莫家招惹上妖龙并彻底覆灭后,其他世家亦很快没落。
主家威势散尽,分支小族便逐渐融入普通人之中。
白家夫妇性子淡泊善良,同本分支先辈一样,厌恶从前主家招惹出的是是非非,只想平静度过一生,决意不再触碰修行之事。
白玦的舅舅白思行因鬼修天赋无法自控,不得已选择入康家修行,却终究不想凭一己之身将全家拖下泥沼,因此再未回过白家,亦未同白家夫妇见过面,只以书信维持联系。
谨慎之下,白家过得还算安稳。
白思行从前的书信多是闲谈家常,有时还会借信件关心白玦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外甥,因此白玦对他也颇有几分感情,知晓他是同白夫人一样稳重温和的人。
于是,信中不同往常的凝重嘱咐便更显事态严峻。
仿佛是来自远方的预警。
只是世事难料,更充斥着无奈,即使知晓危机逼近,即使早就有所准备,依然无法次次求得万全。
……
元宵那天,宁霜霁一心期待晚上同白玦共游,没有半点做师父的心思,便没去白府。
晚上天刚开始擦黑,她就迎着晚霞余光出了门。
新年的热闹还留着个尾巴,如今又接上元宵佳节,街头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提着花灯上街游玩的人。
其中不少人在谈论晚上的烟火。
宁霜霁听得心潮澎湃。
机会难得,她一定要带白玦占个前排好位,得个最佳视野,方不负她武师父威名。
可等了半天,直到过了两人相约的时辰,还不见白玦出现。
街头花灯贩子们见天色已沉,陆续动手点起灯来。
花灯一盏盏亮起,在长街上或聚或散,形成无数摇动的光点,恍若将长街拉回白昼,又仿佛是星河坠空入凡。
白玦一向守时,宁霜霁心里有些不安。
她望着跃动的光,忽然瞳孔一缩。
龙息剧烈颤动,引得她弯腰咳了起来。
龙息与她灵力相连,她能感觉到分在白玦心口的龙息正不断抽取她的灵力。
若是普通小事小伤,留在白玦心口的龙息顶多轻护一下,绝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会有此动静,白玦定是受了重伤!
——一定出事了!
宁霜霁心里忽地闪过这不好的念头,再不敢耽搁,立刻抛下满街灯火掉头离去。
虽已有准备,可她推门入白府时,还是被冲天的血腥气惊得步履一僵。
门口照壁遮挡着视线,看起来一切如常,宁霜霁拧着眉往里走了几步,绕过照壁后便见到一地躺倒的人。
血从他们身上伤口流出,洇湿了院中小草和石板路,入眼皆猩红一片,死气沉沉。
宁霜霁愣愣地附身看向脚边一人,发现正是平日应门的小厮。
那人脸上总挂着笑,这才被选来专门迎客,如今却满脸惊恐地瞪着眼睛,像是在死前看见了极其恐怖的场景,死不瞑目。
宁霜霁胸口窒闷地几乎喘不过气。
她再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朝后院跑去。
路上不知看到多少相熟的面孔,无一例外,皆死状可怖。
一入后院,她便瞧见院中正站着个瞳色猩红的人。
那人单手紧锁着白老爷的脖颈,生生将人提到空中。
宁霜霁当即抬手化水鞭抽了过去。
那人没有防备,被抽了个正着,吃痛之下手一松,白老爷便直直坠回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