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霜霁本以为出了方才那层幻境后会回到古战场之中,却不想入眼皆是熟悉的绿水青山,连呼吸中草木香气都同记忆中如出一辙。
“清川寒潭?”
若不是在幻境中来去多回,宁霜霁几乎要以为自己真回家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处山石遮挡后,正看见孤身站立在寒潭边的白玦。
白玦闻声回身看来,露出方才站立时恰好被衣袖遮挡住的人影。
于是宁霜霁目光一动,便同“前世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人身、龙尾,若白玦再换上黑衣,还真像是回到前世幻梦的场景里似的。
不过白玦穿着的依然是他入阵前的那身青衣。
宁霜霁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也已变回原样,再不是红色嫁衣。
“这是……”
“这是我的执念,”白玦没再回头看潭中笑意嫣然的虚影,只将目光尽数落在真切的宁霜霁身上,“或者说,可能是我前世留下的执念吧……所以此地同我的共感似乎更强烈些。”
宁霜霁了然:“刚才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
宁霜霁没有问“为什么你会有执念留在古战场”,只缓缓走到白玦身边,忍不住又偏头瞧了眼水中搅动的龙尾,便匆匆收回视线。
“又是融了两人执念的特殊阵法吗?”宁霜霁想到此消彼长的吴心和温随,不免担心起古战场的状况来。
“不对,不太一样。”白玦拧眉思索道,“若两人执念相融,幻境必定有所关联,可现在看来,更深层幻境中虽有孔弦出现,联系却并不强烈,只是个虚影而已。”
此时幻境中是白昼,龙尾在水底摆动引得水面亦无法平静似的,荡漾着轻缓的水波,水波反射着日光照在周围石壁青松上,照得到处都闪着明亮的光点。
这里明显同孔弦没什么关系。
宁霜霁心念一动:“是不是因为龙鳞?”
白玦颔首:“龙鳞突然出现,继而将我们带离孔弦的幻境,或许我的执念便是依附于其中,才能避开执念相斥的问题。只是执念随魂魄而生,离魂则散,我既已非前世之我,想来其中只有少许残魂被摄,加上龙鳞和龙脉相助,才得以成阵。”
这样解释倒是合理。
宁霜霁心想,若龙鳞真出自她身,又独护她与白玦,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白玦残魂消散。
要真有缘碰上,揽入鳞片中相护亦是必然之理。
可白玦前世不是当着她的面……
怎么会再死于古战场……
她明明知道最可能的答案,却不太愿意相信。
这种不愿竟比在莫家眼见白玦身死时更加强烈,连带着牵扯出一阵剧烈的抵触感,却被宁霜霁硬生生压回心底。
“破阵就能知道一切,”她问,“我们怎么破阵?”
白玦忽然抬手在她颈间血凝珠上轻触了一下,珠子吸收着佩戴之人的体温,摸起来也是温热的。
可惜这珠子诞于死别,来源并不温和。
“魂主不过一点残魂,小小提示便足矣让其察觉生死异状,继而引发幻境崩溃,深层幻境一消,只怕这里很快便会自行消散。”
他说得轻松,宁霜霁却并不觉得他打算就这样等着。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果然,白玦继续道,“龙脉中的记忆或许不全,但若我的执念同你相关,龙脉又同阵法相通,探阵一查就能知晓更多细节。”
“嗯,”宁霜霁同心中抗拒感拉扯着,闻言立刻点头,用手指扣入他左手手掌,将灵力传过去,“探阵吧,我帮你护法。”
宁霜霁心念一动,便隐隐有水流在两人扣合的手掌边浮现,盘旋后化成水绳紧紧束住二人手腕。
这水并不来源于一旁的寒潭,更像是凭空而生,可白玦和宁霜霁皆未低头查看。
随白玦捏诀蓄力,朝地面一打,灵力当即化作白色光束连通进整个幻境底部,树根般蔓延生长开来。
几乎是同时,周遭景物也开始如浮光掠影般闪动起来,俨然有了即将消散的迹象。
但他们已成功抓住阵法自破前的时机,开始了探阵过程。
***
“白玦!”
宁霜霁猛地翻身坐起,吓得边上正准备在礁石上刻字的小螃蟹呲溜一下窜出去老远,好半天之后才敢慢慢倒腾着八条腿挪回来。
宁霜霁没注意到兢兢业业的它,醒来后见自己还在寒潭底,先是以为自己逃出封印一事全是做梦,竟还有些庆幸。
可她抬手一抹便摸到脖子上挂着的珠子,庆幸瞬间消散一空。
她摸着珠子发了好半晌愣,直到小螃蟹在礁石上记好日子离开后才回神。
明明好不容易才出去,可再回到清川寒潭后,她最愿意待的地方,居然是这困缚她几百年的幽黑寒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