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煜赤红的眼里仿佛要沁出血来。白鱼鱼的心猛地一紧,此刻,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眼镜蛇、一只食人鳄、一只人形蝙蝠!是一切剧毒、嗜血、邪恶的化身。
她只是被他这般盯着,竟也犹如遭受酷刑,似乎头顶被人钻个洞,硬生生扒开,灌入了水银。从前,白鱼鱼预想的死亡,是被猪猛然撞晕后不省人事,是一瞬发生的事,痛苦是短暂的,可是玄煜的眼神告诉她,犯在他的手里,死,绝非一件易事。
他会像蛇一样缠住她,缠在她的脖颈上,死死勒紧,直到她的脖子被勒断;他会像鳄鱼一般撕扯她的皮肉、骨骼,拧断她的胳膊、腿还有头颅;他会像蝙蝠一样,一口一口吸干她的血……
恐怖犹如一张密网,朝白鱼鱼劈头盖脸地扑来。
身体的反应先于理智、意识。
忍不住颤抖的腿一弯,白鱼鱼像只泄气的皮筏子,蔫蔫地、软软地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逐渐逼近的玄煜,紧张地吞咽着喉咙。玄煜忽然停住脚步,俊美的面容隐隐抽搐,下颌与脖颈间纠结着一股力量,他高挺的身躯僵直着,垂在宽大袖口中的大手紧握成拳,每个骨节都用力到发白。
白鱼鱼的视线落在玄煜手上,预期下一刻,坚硬的拳头便会给她的脑袋开个瓢。
她眯着眼睛,偏头躲避。
玄煜却突然转身,背对着她。
白鱼鱼缓缓虚开一只眼,打量着玄煜微弯的背脊,揣测着玄煜的心思,忽听他冷声唤一声:“冯正。”
冯公公自匍匐在地的一众宫人中仓皇抬头,迈着小碎步靠近。
玄煜微微侧目,眼神指向身后。
冯公公恭敬颔首,走到台阶旁,将白鱼鱼搀起来。
白鱼鱼愣愣地站着,盯着玄煜的后脑勺,揣测着他的心思,预期着自己的命运。
玄煜咬着牙,闭着眼,杂乱的呼吸渐渐平缓,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系统:【滴!恢复正常状态。】
玄煜抬起头,凤眸中如冰封千里,寒冷彻骨。
冯公公凑上前,垂首恭敬听着命令。白鱼鱼侧着耳朵听,没听见玄煜交代的话,只看见冯公公点头,直起身转头看她。
“宫女白鱼鱼!你养出的猪性情乖张,有罪,皇上念你方才救驾有功,饶你不死,从今往后,你好好养猪,莫要再惹是生非!否则——皇上绝不轻饶!”
救驾?
白鱼鱼愣住。
她几时救驾了?
“咡——咡——”
啰啰拉长的尖叫传来。
它被太监强压着,趴在地上,只露出一张俊俏的猪脸,与四下用力的蹄尖。啰啰不停地耸动着身子,压住它的太监,使劲力气,憋得一张脸红胀发紫,像猪肝一样。
白鱼鱼恍然大悟。
所谓的救驾,是指她撞开狗皇帝,没让他的金丝履遭猪啃,虽然 ——
她要救的是猪不是人。
在冯公公的瞪视下,白鱼鱼猛然醒神,绕到玄煜跟前,跪下去谢恩。
玄煜冷眼看着她。
系统:【地上烫人、硌人!快让福星起来!】
玄煜眸光微闪。
白鱼鱼暗自思量着,她三番两次冒犯,狗皇帝竟都不杀她,莫非她真的是福星?带着怀疑,白鱼鱼小心翼翼抬头,探究地朝玄煜看去。
对上她的目光,玄煜轻抿薄唇,眉眼微沉,他刚才有意恐吓她,为试探她是否已经确信自己福星的身份,她的恐惧千真万确,呵,她并非真的不怕死,只是头脑像猪一样蠢,还未真正明白“死”到底是怎样一件事!
既然,白鱼鱼对自己福星的身份仍有怀疑,他便让这份怀疑继续下去。这样一个无法无天、放肆猖狂的人,倘若得知真相,必定小人得志,变本加厉,处处威胁于他!
她最好像猪一样,糊里糊涂地活着,否则——
系统:【警告!警告!不许对福星起歹念,不许有伤害福星之心!警告!警告!】
玄煜眸光一暗,静默片刻,冷声道:“都起来吧。”
一众宫人跟随白鱼鱼起身,只有一个人似乎仍旧想跪着,磨蹭半天,才局促不安地站起来。
这个人就是碧芸。
她一只脚没穿鞋,白色的袜子沾了灰尘,变得脏兮兮的。她不想在皇上心里留下邋里邋遢的形象,跪着,她还可以将脚藏在裙下,站起来却藏不住了。
玄煜留意到她,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碧芸攥着手,脸上是很难堪的表情。
玄煜瞥一眼白鱼鱼,微微抿唇,眼神一瞬变得凌厉。他朝碧芸走过去,命碧芸抬起头来。碧芸吓得直哆嗦,缩着身体,惶惶不安地将脸露给玄煜看。在此之前,她曾暗自想象,有朝一日得以见天子,一定要用她对着水面练习多时的动人眼波俘获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