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中旬,京都的天气明显回暖。
水玲珑坐在街边茶摊上,周遭是各种吆喝叫卖声,她手中捏着茶盏,眼睛不时扫向前面那座挂着“桑”字的大型勾栏,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今日她身上穿着靛青色圆领长袍,梳了男子的发髻,乍眼一瞧似位小郎君。
约莫两刻钟后,桑家瓦子楼侧门走出两人,衣衫上印着醒目的桑字,两人推着装潲水的兹车。容貌普通低眉垂目,隐在人群中往外,朝街尽头去。
待回转时,他们停在水玲珑旁,一人进了店内买茶点,另一人坐到她身后的位置上,声音低低:“大当家,瓦子中里面有好些地方我们摸进不去,而且后院有不少拳脚功夫极好的仆从。另三楼之上还有个小阁楼,很神秘。”
“昨天夜里本想趁着天黑上去瞧瞧,但上头日夜有人守着,差点被发现了。”
她不动神色地点点头,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回桌面,高声道:“小二,结账!” 站起身来往桌面上丢下一把铜钱,低声留下一句:“不要打草惊蛇,等小兰花入京。”
转身便混入了人群中。
她听着两侧有几位年轻的少年郎,有说有笑说着桑家瓦子开办的活动。
“据说是从西域请来的伶人,舞姿一绝,在别地可看不着!”
“难怪今日人这般多,咱们快着些。”
桑家瓦子,这家京城最大的勾栏院,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正思索着,街道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喝骂声,混着一连串惊呼,“速速避让!!”
远远从新桥路上疾驰来一匹高头大马,一名锦缎华服的贵公子骑在马上,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路上有不少摊贩被撞翻在地,来不及躲避的行人,被他手中马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身上。
他身后另跟着四名骑着马的仆从,一路驱赶着商贩与行人,嘴里喝骂着:“贵人出行,速速避让!”
那马速极快,正巧从斜刺里使出一辆华贵的四方华盖马车。那贵公子瞧见马车上的徽记,急急勒转马头,鼻孔喷出袅袅白气,前蹄高扬…
一位中年文士抱着孩子躲避不及,被撞翻在地,眼见就在丧命与马蹄下。
水玲珑当即脚踏在一旁立柱上,身子凌空飞跃,旋身至马蹄下,将那父女两推至一边,而后回身一掌拍在马脖子上。
马儿嘶鸣一声,受到巨力压制般,忽然前腿跪倒呼呼喘气,将那马上的贵公子摔落在地上。
“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
只是他话尚未说完,先前拉着四方华盖马车的两匹白马,似乎被惊吓到,猛然扬蹄嘶鸣,往前头人群中直冲而去,四下一阵惊呼,还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
水玲珑瞧着四下奔逃地人群,只得脚尖一点,运足轻功,向呼救的女子马车飞身而去。
她一手攀上马车厢,身子凭空吊着,路边上看着的百姓发出惊呼,“哎哟!可小心啊。”
马车中露出张惊慌失措的小脸,还有点眼熟...
..
那小娘子趴在车窗口,水汪汪一双眼儿望着她,“快救本郡...”,待她看清水玲珑的脸,霎时止住话头,脸有些扭曲,怎么会是这土匪蛮子!
“莫怕,抓紧了!” 她从长靴中抽出一把匕首,身子往前一荡,翻身上了车辕,车夫早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不做停留,她反手割断了车辕与马儿连接处的绳子。
车厢骤然失去牵引力,就要翻到在地。
水玲珑伸手从车厢中扯出两位女子,一脚揣在车厢上飞身跃起,马车厢撞在路边立柱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那两名女子却被她护着稳稳落地,两人瞧着解体的车厢,一阵心惊胆跳。
围观人群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喝! “好身手!”
“欸,瞧着竟是位小娘子,模样真俊!”
虽说她做男子打扮,但凡肩背单薄,再瞧她秀丽的面庞,不是瞎子都能瞧出是女子。
水玲珑正想去追那两匹脱缰的马儿,却此时一位身敷银甲的男子驾马直追而去。
他手持长枪,不过片刻功夫便追上那两匹失控的马儿,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提枪将两匹马儿马缰绳搅住,双脚踩地急刹,被马拖出去不远,两马便四蹄乱踢停在原地。
这时人群再次爆发出震天呼喝,“好生武勇!”
“这是哪家府上儿郎?这般英武…”
“瞧着身缚铠甲,应当是军中将士吧”
那人肩宽腿长很是伟岸,他利落回身冲着嘉仪郡主抱拳一礼,待他抬起头来一双寒眸无波,面上如覆冰霜。
水玲珑却当下身子一僵怔在原地,眼睫轻颤,双手无意识紧紧攥着。
她呐呐问,“此人是谁?”
嘉怡郡主有些莫名,语带讥讽,“这是辅国将军的义子,徐行川。怎的,你竟还识的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