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挑挑眉,神色莫名地看向身侧的宋南风。
他墨色官袍上沾染了御书房中的龙涎香,传过来的气息清灵而温雅,似乎交缠着木香与苔香。将他身上那股子温和与疏离,冲淡了些许。
他垂着眸子,仿若未曾感受到身周蓦然凝滞的气氛,脸上依旧淡淡的。
水玲珑对二位贵女眼中的敌意,不甚在意,却不情愿与宋南风有太多牵扯。
她当下迎着汝宁公主与嘉仪郡主仇视的目光,一本正经开口:“我竟不知,宋大人何时对我这般了解,按说你与我应当不熟才对。”
临近五月,京都正午的风已然有些燥热。
宋南风面上表情未动,轻轻吐出一句:“可某与昭南将军,在一个院中同吃同住数日,且昭南将军还曾在深夜与某促膝长谈。”
“如此还算不得熟稔吗?”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水玲珑敢肯定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汝宁公主听了这话,脸色顿时绷不住,柔婉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愠色。
宋南风是皇帝伴读,从小与皇帝关系亲近,而汝宁公主的母妃与太后交好。
因而两人打小就相识,她豆蔻年华便对宋南风心生爱慕,只不过任她如何热络,宋南风却总是淡淡的。
可宋南风性子一向如此,对所有人都是斯文有礼,身边却少有亲近之人。
如此汝宁公主纵使得不到回应,心中仍旧抱有两分希冀。深觉她比之旁人,与宋南风多了几分幼时情谊,自当要与旁人不同些。
如今乍一见宋南风,如此回护旁的女子,心中颇觉难堪以至于有些恼羞成怒。
但她面上仍旧尽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柔柔地看向宋南风,“南风兄长何时回的京都,汝宁竟是不知。”
水玲珑在旁听着倒是起了兴致,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直觉有好戏看。
宋南风却很是冷淡,神色恭谨,眼底好似笼着薄雾,声音虽是轻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臣与殿下乃君臣,如此称呼实是不妥。”
态度再明显不过,汝宁公主当下只觉脸上火烧般,如受到天大的羞辱,眼角瞥见水玲珑正袖手一旁瞧热闹。
顿觉心中如同火燎般,觉得水玲珑面目可憎起来。
“从前一贯如此称呼,如今竟是疏忽了,让宋大人见笑。” 她极力忍耐着,保持着得体的姿态。
水玲珑想着,宋南风当真是郎心如铁,竟舍得让如此娇花般女子,下不来台。
汝宁公主却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她,面上笑盈盈地,眼中却是幽沉无光,“听闻昭南将军武艺高强,能领兵数千人...”
顿了一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解的问题,“只是常年同那许多男子,厮混在一处,竟不会觉得不便吗?”
因着多年战乱,虽不至于十室九空,家无男丁却是司空见惯。市井之上,多得是妇人走街串巷的做买卖,养家糊口。
此时下民风开放,比之前朝,对女子的束缚要轻上许多。
可这也多表现在市井小户中,高门大院世家贵族的小姐太太,多还是信奉女子贞静娴雅。
汝宁公主以此来诘问她,不过是想让她难堪罢了。
可公主殿下想错了,她从小被母亲,当成下一任大当家教育,比之寻常男子受过的鞭策更多。
母亲只教她要比旁人更强,从不以女子身份约束她,便是跟着父亲读书,念得也是史学典籍,诸子百家,奇门兵书之类。
所以乍听公主如此问,她全不在意,倒很是豪爽 :“这有何不便之处,左右他们都是听我调派。”
嘉仪郡主此时气呼呼地,拉着汝宁公主就走,“表姐做什么与这蛮子说这许多,太后娘娘可还等着,我们快些去吧。”
汝宁公主再深望一眼宋南风,这才带着一群宫女内侍,袅袅婷婷地越过水玲珑二人,往内宫方向去了。
等水玲珑回头来看宋南风,见他眼中噙着一抹笑意,她冷哼一声,率先往宫门口去。念着此处是宫闱重地,有什么账还是等出了宫再算不迟。
待出了宫门,见外头等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奉林正站在车旁候着。
而宋南风径直越过她,踩着马凳,在她面前头也没回就上了马车,眼见那马车帘子在眼前落下。车夫马鞭一甩,马车便往前去了。
水玲珑两步跨上前,一把把住车辕,马车当即停在原处,再动弹不得。前头的马儿被缰绳勒的连连嘶鸣。
车夫一脸惊愕,手里捏着马鞭不知该如何是好,奉林待要开口说话。却见她已凌空一跃,翻身上了马车,掀起帘子钻了进去。
奉林与车夫楞在当场,主子一向不与人同乘,且极其厌恶旁人碰触他所用之物……
这昭南将军武艺不俗,打起来自己主子定是干不过,过后少不得要将气撒到他们身上。
车夫深觉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