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处的跪拜声静了下来,祭坛上坐着的女童站起身,她神情里露出些许悲怆,在祭坛后头,一个女子拉着另一个女童站了出来。
“今日多谢诸位娘子,一应的酬劳自会送至阁里,规矩娘子们是知道的。”虞秐升对着身后叉手。
“娘子放心。”
诸多人音才落,未有多久,那祭坛上竟走出了许多女子,对着虞秐升一拜,便各自都散去了。
虞秐升看着地上倒着的齐三郎,抬头对着祭坛上还站着的阿罗道:“阿罗,他现在晕过去了,你要不要上去踹几脚解解气?”
阿罗朝着祭坛的边缘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看着晕倒在地的齐三郎,神情里露出疑惑却又悲悯的神色,缓缓摇了摇头。
“好,那我们便回家了。”
她抬手将阿罗抱了下来,抚了抚阿罗的头发,也不顾身后的齐三郎,一手牵着一个大踏步出了破庙。
待上了马车,虞秐升见阿罗抿着唇仍不说话,小女则扯着阿罗的衣角,担忧地扯紧阿罗的袖子,抬头又不解地看向虞秐升。
虞秐升微微叹了口气,半躬下身,问:“阿罗,可是今日还未解气?”
“若是还未,想来他那阿耶定还没寻着他,咱们回去再踹几脚如何?”
阿罗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虞秐升问。
“我……”小娘子张了张口,脸上的困惑愈明显,她似对自己话和自己的行径都露出了巨大的困惑,“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娘子,我,我说不明白,”阿罗道。
“阿罗莫急,你且说,你最后坐在祭坛上的时候,心中想的,是什么?”虞秐升循循善诱。
“我最后坐在那祭坛上,看着地上跪着的齐三郎,倒是一点解气都没有。”
“反而……”
“反而什么?”
“反而觉得,这地上跪着的人,很可笑。”
阿罗对自己的心绪表达的用词,从来直接。
“可笑。”虞秐升轻声道,“我们阿罗,倒是比寻常小娘子要通透多了。”
“只是,阿罗不明白,娘子为何要找那些……那些娘子演女神。”
虞秐升寻了平康坊的女子们,给了那老鸨不少的钱,着她们陪她演了这出戏。
阿罗只知晓那地方似不是正经女子应去之地,平日出入书肆皆是避走,却未曾知晓虞秐升竟这般毫无忌讳,还对她们行礼。
“阿罗,你素日也是知晓平康坊的娘子们是做什么的吧?”
阿罗的脸微微一红,缓缓点了点头。
“那里的女子,最被人瞧不起。”阿罗道,“阿娘说,若不是娘子,阿罗也要成为最被看不起的女子了。”
“那你觉得,齐三郎是因看得起她们才跪拜的吗?”
阿罗蹙了蹙眉,虞秐升倒也不急,换了话又问:“方才我着人在四处喊得那些各教菩萨神女,你且都知晓?”
“阿罗知晓一些。”阿罗道,“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也会找村里最好看的娘子扮做观音菩萨。”
“你们村里人寻人扮女菩萨,供奉祭祀,是为什么?”虞秐升问。
“阿娘说,观音菩萨有大神通,是为了求菩萨保佑。”
“那你说,那齐三郎拜观音,是为了什么?”
阿罗未答话。
“那些泥塑神仙菩萨,皆是人扮演的,又有什么区别?”虞秐升道,“阿罗,你看,那齐三郎不过是被吓了两下,便再也不敢抬头看了,却不知道,无论在哪里的女菩萨女神仙,都不过是人扮演的罢了。”
“如今你且明白,那齐三郎为何跪拜不停了?”
阿罗皱了皱眉:“是……是害怕?”
“是,就是害怕。”虞秐升道,“我今日寻了各教神女,从拥有神通法力受人敬仰到恶名昭彰令人恐惧的,其本质,皆不过是我寻一群凡人扮演的罢了,只因她们扮做了那些神女菩萨的模样,人们瞧见的便是神女与菩萨,自会争先恐后跪拜。”
“有人拜是为恐惧,有人拜是为求福,有人拜是为麻木,有人拜是因无知。”虞秐升道,“他们拜的,是拥有神力的神女菩萨,而至于是什么样的娘子扮演,在他们眼里,却是一点都看不到的。”
“任何人,无论男女,只要超过了寻常人所有的能力,权利,地位,名声……那便在他们眼里,不会再看到你是男子还是女子,只知道,求你,便定是有所应。”虞秐升道,“阿罗,那齐三郎讽你,自是他品德不端,心思邪念,但却也是因你无权无势,身无长物,还不够俯视他这般如蝼蚁之人,方才你在祭坛上,拥有了神明的名声和地位,此刻,你在他眼里,便就是那些神明,至于男女之身,他自然瞧不见了。”
“阿罗,你佩戴花钗,着锦绣,皆无错,你是女子身,也绝无错,只是这个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