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总是连绵阴雨,便带得铺子里的石砖也皆是湿漉漉的,上头都能清楚倒晃出人影来。
虞秐升在铺子里才结束了课,正要起身收拾书案上的笔墨,郑九娘忽而拉过她。
“何事?”
“今日带娘子去见一个人。”郑九娘神秘兮兮道,“娘子且随我来。”
“嗯?”虞秐升有些不解,被郑九娘拉着出门,“什么人,怎么搞得这般神秘?”
“定是让娘子见了欢喜的人。”九娘满脸笑容,一手撑着伞,地上积了不少的水潭,九娘在前头替她淌着,这才不至于让她湿了衣角。
待绕过了几条热闹的坊街,便在一冷清的窄巷前停了下来。
“这是——”虞秐升见着这前头的旧矮门,神情愣愣。
九娘已然敲门。
里头门开了出来一个婢子,瞧见了九娘,叉手道:“娘子来了,我家主人候多时了,娘子请随奴来。”
虞秐升被九娘拽着便进了这矮门,待踏入了院子,她才猛一吸气。
这是——这竟是那日褚珩在外头站了许久都不得进的,昔日三朝帝师俞悝的宅子。
也就是她思索了许久,想方设法想进来拜访求一字,却如何都没想出一个妥帖办法的宅子,今日就这般轻易进了屋,还被领进了后室,奉了茶。
“这位便是与您说过的我们东家。”九娘道,对着虞秐升使眼色。
即使之前她再三说自己不是东家,可这几个女人便固执这般唤她,她也只能由得去了。
她们二人对面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盘了一个侧髻,极为工整,上头只点了一支木簪。
老妇面阔方额,虽已有年岁,但神情间却无任何凭借岁月倨傲之色,反之很是亲和。
“没想到,这书肆东家,竟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妇人笑道,“那日九娘说了我本还不信,今日一见,才真真是信了。”
“您过奖。”虞秐升额首,她努力维持自己神色。
这位应当是俞悝的夫人,那便就是褚珩的那位师娘。
“我听九娘说,娘子想找人提那书肆的字,老妇倒是可娘子,”老妇道,“我家那位也算是能写几个字,还望娘子莫要嫌弃。”
“您可千万莫要这般说,我欢喜都还来不及呢。”虞秐升摆手道。
“哪几个字,娘子能否告知我?”老妇随后解释道,“我家那位平日这个时候都要到邺京郊外的南坡书院去,故,今日不在家中。”
“原是这样。”虞秐升点头,她很快道:“我那书肆,名试新斋。”
那老妇似对这个名字略有些讶异,道:“这名字可有典故?”
虞秐升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无有典故,只因觉得既开铺子,应是新兴之态,且等诸君来试,因得其名。”
“原是如此。”老妇点头。
“待过三日,我会把东西递去娘子铺上。”
“多谢。”虞秐升起身重重一拜。
待出了院门,虞秐升才觉若大梦一场,她捏了捏九娘的胳膊。
“九娘,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吧?”虞秐升又扯了扯自己的脸。
“自然是真的。”九娘弯眉笑道,“比真还真呢!”
“九娘你可知那铺子里住的是谁!”虞秐升拿过九娘的伞,撑在二人顶上。
她面色因喜悦微微泛红,却还是止不住兴奋说道。
“我知道,”九娘安抚得把手覆在虞秐升手上,“我四处打听了,这里面住的是邺京城里最有名的教书先生。”
“这可不是教书先生这么简单。”虞秐升仍觉自己似在梦中,“这可是多少人求一字愿置千金的地方,她……她竟轻易答应我题字了!”
“不对,九娘,你是怎么认识这位夫人的?”
九娘的脸色羞涩起来,手绞衣袖,低了低头。
“前些日子,见娘子为此事烦闷,我趁着平日出去买菜四处打探了一圈,说是那里住着的是邺京城最顶顶有名的教书先生。我便有空了常去观察,发现她家夫人也常亲自出门买菜,最喜去柳家铺子买那羊骨,我便刻意寻了机会接近,也常去那处买羊骨,多了几次后自然就熟悉了起来了。我给了那夫人如何熬羊骨最好吃的方子,她回家一试,她家郎君尝了甚是欢喜,这一来二往的,便就渐渐成了。”
“娘子,您莫要这般看着我,我这都不好意思了。”
“九娘,你果然是聪慧的,竟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虞秐升握住九娘的手,“实在是要多谢你。”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以前村里见别人,也是这般磨着先生们提字的,娘子待我们好,我们自然也待娘子好。”九娘诚恳道,“何况我家小女若不是娘子护着,早就怕是……”
九娘未有说下去,虞秐升却道:“是我,做的还不够。”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