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谨言看不到洞口景象,原来正当欧宜恩快要爬出井口时,柳潮安却踏步踩在绳上,俯身蹲下喝止住他。
欧宜恩一愣,挽绳的手晃了晃,眸中暗光频频闪动,“柳相想反悔?”
柳潮安却摇头,话说得简单,“你先迈一条腿上来。”
欧宜恩虽疑心颇重,但又怕柳潮安反悔,两下里权衡取舍,咬了咬牙只得照做。
柳潮安不慌不忙起身,扬臂抡起早准备好的棍棒,照欧宜恩的一条腿上猛一下砸下去,随之弃了棍棒,单臂一拽将欧宜恩拉出洞口丢在一旁,又拍了拍手,似是嫌脏了自己的手。
欧宜恩痛呼一声,不忿叱问他,“为什么决定救我,却还要伤我一条腿?你好大胆子,我乃玉韶王子,定饶不了你!”
柳潮安高高在上,风起,连带他发丝衣袍俱随风飘动,眼望匍匐于下的恶人,这样的人又怎会明白,男子当如何?做人又当如何?这世道,做人最高的境界不过是“仁慈的狮子”。
“你是好人的时候,我自是一个好人,而当你是一个坏人的时候,我有足够的手段和能力,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不顾欧宜恩扯着伤腿痛骂,边说边急着把风谨言救上来。
他揽起她,上上下下足足看了几遍,直到确认她浑身上下没有伤处方才放心。
转眸,却定在她扯破的领口上,眸色暗了一寸,也不出声,只是大口大口喘气,粗且急促,好似一触即发。
他回身走几步,定在欧宜恩身前,挥手就是几个巴掌。
却不料,被他护在身后的人越过他,跟着他一通乱打,直到欧宜恩哼哼唧唧声音渐弱,他才把她一下搂住,“行了……”
她这是杀红了眼,这样的她难得一见,却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更为灵动可爱。
他和她,都是从小到大按部就班被人管教着,教诲着,一路乖乖长大,从没做过什么调皮捣蛋的事情,如今偶尔作恶一次,反倒像是解放了天性。
“学会打架了?”
他一问,她眸光一闪,瞳孔忍不住一阵瑟缩。
“出息了!”他难掩笑意。
继而,空旷无人之处满是他嚣张不羁的笑声,张扬跋扈,就好像她不再是她,只是他麾下的部队,打赢了一场胜仗,他亦与有荣焉。
他的女人,又怎会是那般没用的东西。若有人欺,必将以百倍、千倍之痛还回去。
这样的她,能永远保护好自己。
这样的她,才能让他放心下来。
因为他的笑声感染,她方才种种恐惧,愤恨,惊惧,一扫而光。
直到他笑得咳出声来方止,她听得他叹息出声,只觉得头上一沉。
那人的下巴就点在她头顶,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上方传过来,“陛下和臣对敌人都是绝对下得去狠手的人,咱俩这算不算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她也低头忍笑,手上还沾有那恶人的血,血腥气下,他二人还有闲情逸致去谈情说爱,也确实不是俗世里普通的男女。
她俏皮说道,“你怎么不说咱们都是心狠手辣?”
他怔了怔,遂即把自己的披风给她穿上,双臂环过她肩膀,就那样静静搂着,半晌后道:“心狠手辣也成,也算棋逢对手。那就别再祸害别人了,就咱俩互相祸害一辈子得了!”
他总说一辈子,可她却一言不发,她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未来的日子?从没想过和他一起走一辈子?他不敢问。
她忽然倚靠在他胸膛上,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依靠不好吗?
从前,她人在富贵,可心总是提防,提防着每一个人,总觉得人和人不过都是一场场利益和交换。
此时,她第一次生出难得的倦意,以及深深的眷恋,这一生一世大约是离不开他的怀抱了,她何苦为难自己,又何苦苛刻于他?索性由心而去吧。
她闭上眼,仔细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是令人感到安全的味道,居然能压制那些暴戾,那些血腥,那些她不愿承认的血液中天生的凉薄,轻声说道:“好。”
他没明白这个答案从何说起,追问:“什么?”
她认认真真回答:“就咱俩凑合过吧,别祸害无辜人等。”
半天都等不到那人的声响,她以为他没听清楚,又想再说,才听那人说:“以后,别再私自做有危险的事情!”
这一次,她不再故意违背他的心意,转身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蹭,乖乖答:“好。”
不再让他担心,也不再让自己彷徨。
人生苦短,情意绵长。她已经浪费了那么多与他相处的时间,往后的日子一分钟也不想错过,一分钟也舍不得浪费。
他忽然就觉得她好像一日之间就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可这些的背后都是经历了多少痛苦与纠结?他忽然有一点心疼。
她歪头,用手一指地上的人,“这个东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