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了了回眸,只见车帘一挑,却不见人,只露出修长的一双手,手中擎着的却是一纸舆图。
“敢问这里归哪州哪府?距离州城可还远?”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却温和,若指尖一下一下滑过琴弦,令人心中无端生出丝丝涟漪,林了了不由恍了神。
等回过神,也不好意思开口,心下一慌,居然鬼使神差上前一扯那舆图。
车里的人先是一僵,却很快松了手。
林了了脸腾一下烧起来,潮红满面,她是疯了不成,怎么无缘无故上前抢了人家的东西。
再无意低头一看,入目便是精心手绘的北夷舆图,其上由京中始,到曲州,再由江离,寺门,至前川,每经一处地名皆做了标记。
细细欣赏那字,不禁心中赞叹,好俊的一手晋唐小楷,参差错落,疏密有致,虽为楷书,却有行书的流畅与飘逸之气韵,尽显风流隽永。
她不禁好奇,能配的起如此好字的人当是何等风姿傲骨。
如是一想,难得主动问道,“公子也去离州?”
她用了一个也字,柳潮安心下自然了然,便顺势回道,“撞坏了小姐的马车,自是我们的差错。既与小姐同路,便将功补过,斗胆请小姐坐在下的马车……”
绿英忍不住上前阻拦,说道,“小姐,咱们都不知道他们是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坐他的车?”
全武却问,“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绿英被他问住,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却仍坚持道,“他一个陌生男人怎么能和小姐同车?”
却听车内一声轻笑,“在下却未说要与小姐同乘。”
话毕,众人只听帘子轻轻一闪一落,一个男子落地下车。
林了了向那边一望,见那人长袖轻垂,一身素衣花纹不明,不辨贵贱。
恰此时,日光复又西斜,树头落花未接成荫,光从缝隙之间落下,洒在那人身上,光影重重叠叠,影影绰绰,倒显得那人神秘莫测。
他侧目一扫,她方看清,那人的一片肌肤较寻常男子,淡了三分。
林了了再想去看,却见那人继而背身而向,再不见正颜,只看得肩线下宽阔的臂膀,往下窄窄的腰身,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心思恍惚中,自己竟脱口而出,“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公子了。”
绿英见林了了已经应下来,也不好再三再四阻扰,便扶着她向车上走。
绿英一个回身,正好看见柳潮安正脸,心直口快道,“呀!这公子长得好俊!”
说完,才觉不妥,慌地一捂嘴。
林了了不好意思地一打她的手,赔礼道“公子见笑了。”
绿英犹自小声嘀咕,“好看还不让人说了!”
心里又想,漫说离州城,就是整个蜀地,也无一个能匹配小姐品貌家世的男子,今日这个相貌倒是好的,只不知他什么来历。
她主仆二人上了马车,柳潮安只与裴元在外面打横坐着,全忠全武二人牵马推了坏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离州方向行进。
绿英既生了撮合他们的心思,便忍不住打探道,“公子不是蜀地人?”
“不是。”
“是第一次来?”
“是。”
“是来走亲戚?”
“不是。”
林了了听那男子只简单回答是与不是二字,心中不免好笑,绿英这丫头是不是傻,居然还没有看出来人家如此敷衍她,便是不想搭话。
车行缓慢,一片寂静,只听得车轱辘吱吱呀呀的转动声。
林了了手里还拿着那幅舆图,还也不是,不还也不该,倒意外听前面的人率先问她,“小姐可知离州大灾?”
绿英抢着说道,“怎么不知道?我们就从城里逃出来,城里乱了套了,可小姐不想走,这才又转回去。”
见林了了厉目相对,她越说声音越低。
柳潮安心里琢磨一二,于是又问:“既如此,小姐为何还要回去?可是有不能丢下的人?不能丢下的事?”
林了了淡淡一笑,“公子说的极是,那一城百姓就是我丢不下的人,治病救人,周济灾民就是我丢不下的事。”
柳潮安听闻忽地一转头,他倒没料到一个小女子竟有如此胸怀,但又不禁想,她竟是好大的口气,难道以她一己之力便能拯救一座城池,满城百姓?
他一转头,恰与林了了眼神撞在一起。
林了了这才看清男人的全貌,饶是早已知道他生的好,却不知如此这般好,好的令人不忍移目。
手里已有了汗意,拿帕子擦了又擦,生怕坏了他的舆图,只把它轻轻捏在指尖,挣扎了半天才偷偷叠好藏进了荷包,就好像是做了小偷,平复了心情才开口问道,“公子贵姓?”
柳潮安心里盘旋了一圈,才缓缓回,“姓……江。”
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