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楼来,柳潮安听着嘈乱的人声,悄声吩咐道:“留一些人善后。”
总要有人出头才不惹人生疑,不然原告都无故失踪了,这案子就太可疑了。
陈平福、吴石等应下来,却也不想拖延时间,一行人簇拥着柳潮安从后门离去。
几人刚至马上,就见暗卫来报,“陛下,几位大人,玉绍突袭千门,浮萍山怕是不保。”
柳潮安缄默不言,眸色愈浓,手中的缰绳一收,也不与后面的人打招呼,一人驰马狂奔而去。
几人心照不宣一对视,只得快马加鞭追赶上去。
山路崎岖,等柳潮安一行人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赶至浮萍山,远远便已听得兵戎之声,待翻过一座山头,但见两军人数并不悬殊,可谓是势均力敌,厮杀得格外惨烈,哪一方都不轻松。
柳潮安勒住缰绳,□□宝马却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打转,一双前蹄不时高抬,似乎暗示着周遭的危险。
众人正要规劝柳潮安莫要再前进,忽听浮石乱草后有人大声狂笑。
诸人谨慎地围在柳潮安四周,只听树叶簌簌作响,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叶落归根,而后却是万籁俱寂一般,四周安静得不像真的,第一次让人觉得不闻声响也是一件可怖的事情。
这暂时的寂静无声俨然都是假象,不正常的平静之下却是暗藏着杀机。
就当众人疑惑不解之时,柳潮安猛一转身,只见有人慢悠悠于他们身后走出,大声道:“传闻说南旻新帝有勇有谋,事必躬亲,本王还当是谁?原来是故人,柳大人如今可还记得本王?”
来人站定,身后唰一下横排纵列布满了十数人,人数不算众多,但显然知道柳潮安一行人数亦是有限,可见是知己知彼,有备而来。
柳潮安暗想,果然是“故人”。
欧宜恩故意把一个“故人”喊得情深意重,实际却是带着深仇大恨。
柳潮安连一眼都不屑再看,只垂眸盯着佩剑柄上的鎏金盘丝,鄙夷道:“看来王爷腿脚已是无碍了,朕倒不介意同你疏散一下筋骨。”
欧宜恩沉下脸,一想起当日断腿之痛就恨得牙痒痒,过往奇耻大辱霎时涌上心头,暗暗咬牙道,“哼,你不必口出狂言,你们南旻这些天也没在我玉绍身上占的什么便宜!”
柳潮安这才昂首对视着欧宜恩的眼睛说道:“积累小胜,方为大胜。”
南旻缺少的是一场定胜负的大战,可他坚信这一天并不会太远。
欧宜恩忽而一笑,蔑视道:“南旻接连国丧易主,又得罪了北夷,怎么比得上玉绍势头正劲?”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柳潮安冷冷地答。
不得不说,玉绍虽小但这些年兴盛得神速,势如破竹一般。
柳潮安凝望着欧宜恩不动声色地想,像他这样的皇室贵族,空有一身好皮囊,可惜其人和他父皇玉绍皇帝一样只有狠戾暴虐,却无俯瞰全局的眼界。
人心不古,心胸不宽,为君者该有的仁义礼信,他们几乎全部没有,所以,不管现在如何,玉绍由盛而衰是早晚的事儿,不会太久。
欧宜恩先是一愣,继而笑得都咳起来,“你好大的口气!本王倒要看看你我谁死的早!”
一言不合,顿时剑拔弩张,两方人皆是戒备状态,眼看着就要动手,欧宜恩却忽然说道:“当日你与我单打独斗,本王败在你手下,哪怕是伤了皮肉也不曾怨你,可见本王宽宏大度。”
他只说自己伤了皮肉,故意不说是被柳潮安打断了一条腿,以免在一众人前丢了脸面。后又言自己胸襟开阔,绝口不提自己好色非礼在先,柳潮安惩戒他在后,一番话说得道貌岸然,把自己的错处摘的干干净净。
柳潮安于马上看戏一般,也不言语,见过厚颜无耻的,可却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还能不要脸到何等地步。
果然,欧宜恩得寸进尺说:“不如你我二人再比一场,成王败寇,谁输了谁就鸣金收兵,写下降书。”
欧宜恩心里早有算计,只等柳潮安入扣。
柳潮安利落撩袍下马,官靴落地升起一股烟尘。
欧宜恩看着对面男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周遭阒静,唯剩对方脚下吱呀的枯叶声。
不知为何,方才的豪言壮语出口,他如今竟有些后怕,只觉脊背一阵一阵发凉,想退后却脚下生根死死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由不得他后悔,只见柳潮安大步流星已至眼前,简单说道:“君子一言?”
欧宜恩皮笑肉不笑,勉强接口:“驷马难追。”
柳潮安无声点头,欧宜恩提议虽幼稚可笑,可战火催逼、生死两隔,战争一定是最迫不得已的手段。
民贵君轻,帝王为万民所爱,亦为万民所养,做一个君主的责任就是让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南旻不是不能战,而是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