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简琦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应该说,简琦这一天的生活都很尴尬。不止尴尬,还身心俱疲。
简琦早上出门,刚下了楼,撞上门口迎亲的队伍,一辆辆花车整整齐齐,排头的是辆奔驰。她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簇簇礼花在她头顶炸开,彩纸落了满头。
走到小区门口的林荫路,脖子上的彩纸还贴着皮肤,痒痒的,她伸手去够,抬头看到柿子树,与此同时感觉闻到了柿子的香气。嗯,通感。
下一秒,一个小柿子落下来,砸在白色大衣的肩膀处。橙红的汁液瞬间晕开,柿子掉在地上,吧唧声让她有一种恶心的黏腻感。
她翻开包找湿巾,匆匆擦了肩膀处的那片橙红,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喝的半碗豆浆在胃里汹涌。无暇顾及更多,她匆匆忙忙往公交站跑去,眼看着8路车在眼前消失。
下一趟车足足等了快二十分钟。
出门不过半个钟头,简琦已经疲惫的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是谁说过,生活的真相,就是一种琐碎。那琐碎,像是将她陷入流沙里,再挣扎一点就要窒息。颗颗粒粒的沙子顺着七窍灌进她的胸腔,直到占领心脏。
啊,阵亡了。
8路车坐到终点站,车上只剩下她,和一个扎着红色头巾的妇女。终点是第八人民医院,简琦下了车匆匆瞥了眼手机,时间刚刚好。
她前脚走进医院的大门,那位妇女叫住她:“请问,5号住院楼往哪走?” 略带点方言的口音,简琦一时间没听清她说的几号楼,那人又比划了一下“五”。简琦给她指了指,一直往前走,右手边就是。
简琦又看了眼时间,慌忙往办公室走去,卡着点把工作证放在签到处,“嘀”的一声,她才放心地舒了口气。“今天怎么卡着点?不像你啊。”迎面走过来同事胡医生。
“耽误了点时间,师兄早,去查房?”
“是啊,还能干嘛,每天的例行公事。”
“等等我,我换上衣服,一起去。” 简琦换衣服时又瞥见肩上的那抹橙红,觉得胃里的翻江倒海迟早吐出来。
办公室就挨着住院部——精神七科,抑郁症科室。住院部的门终日锁着,简琦起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压抑,像牢房,但也渐渐适应了这种禁锢。
他们挨个房间看过去,询问每一个病人的状态。走到第三间病房时,简琦先进去,站在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对着胡医生摇摇头说道:“师兄,你还是待会儿再进来。” 然后走到最里面的病床,对着床上正在脱衣服的姑娘温声细语道:“静雨,把衣服好好穿好,这里有男医生,这样不好知道吗?”
谁说抑郁症科都是抑郁人群,也有精神不正常的人。叫徐静雨的小姑娘,不过16岁,送来时看上去正常的很,结果晚间医生查房时,她一声不吭把衣服脱了干净,什么都不剩,胡医生没防备,吓得捂着眼睛退出病房。之后再出入病房,都让简琦打前仗。
给徐静雨穿好衣服,胡医生才走进来,踌躇的仿佛前方埋着炸弹。
其他的病人倒安分一些,除了坐在走廊整日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家的,其他都是一副“就这样吧,什么都不在乎”的颓丧样子。
结束完查房,回办公室整理资料,等着新的病人来这里求生,或者寻死。
中午要值班,几乎忙的只能去医院食堂匆匆扒拉两口饭,继续回来坐着,偶尔有病人清醒着,会来找她聊天,聊着聊着就放弃:“你救不了我,我就是不想活。” 简琦其实心累,很想抓住每一个把她当神明的人们,对她们讲:“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你的。”
但生离死别看多了,她就麻木了——她救不了所有人。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简琦本想像往常一样坐7路车转到国土局附近的餐馆吃饭,再遛弯回家,结果接到了肖邓琛的电话,她不得不改变了计划。
肖邓琛说:“今天是你生日呢,一起吃饭吧。”
噢,生日啊。简琦却在想别的事情:看来妈妈还在生我的气,生日也没联系。
坐在锦阳路的牛排店,简琦食不知味,后悔不该答应和肖邓琛一起吃饭。直到肖邓琛端起蛋糕为她唱生日歌的时候,她接收到邻桌投来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是社交恐怖分子吧。”
肖邓琛说“我们结婚吧”的时候,星月的一口奶油卡在喉咙,面不改色吞掉,心里在想,不找地缝了,找个坑把我埋了吧。
简琦放下蛋糕,盯着肖邓琛,笑得明媚,一开口就是“我是不婚主义者啊。”肖邓琛不恼,也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多次还是不成功啊。”
“你不要每年都提好吗?!做朋友不是很好嘛?”
肖邓琛落寞地把戒指装回口袋,“可是,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那咱俩连恋爱都没谈过,你要跟我结婚?”
肖邓琛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