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心里盘算着去参加那个品字楼的诗友会。
总听人说那里的盛况,很想亲眼目睹一番,还是狄墨拔得头筹的地方,可惜只有各家的公子可去。我无数次告诫自己不可逾矩,但这次怎么也压不下这个念头,就这一次,小心点没事的,那么多年的书不能白读,反正大哥也去,求他帮帮忙吧。终于决定扮成男装豁出去了。
当日,我一早裹紧了胸,又捯饬了一下,再偷穿了我哥几年前的衣服,提前用药把自己的嗓子弄哑了,待到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终于偷偷溜出了门,在举办诗友会的品字楼等着哥哥来。大哥一到,我就走上前去,佯装来客与他攀谈,不过到底是亲兄妹,还没说几句话就被认出来了,我说明了来意,他说“胡闹”,我早料到他会这样,慢悠悠说:“前几日父亲让你作的文章,我这里有这样的一番见解,大哥是否要听听......”我知道他正在为文章的事犯愁,以往也曾帮过他,但感觉这力度还不够,待他考虑间隙,又拉着他撒娇,“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妹我眼瞅着就要嫁做人妇,可总有心愿未了,你可忍心,帮我一下嘛。”
到底他疼我,终于松了口,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后,做了个往里让的姿势,“表弟请。”
这里远比我想象得有趣,这座京城闻名的酒楼早就空出整个二楼来迎接这些贵公子。哥哥向人引荐了我这个“表弟齐玉”,然后大家就开始吟诗作对了。岂料我正玩在兴头上,哥哥却有急事要离开,奈何我不愿走,他拗不过我,留下一个知我身份的小厮离开了。
不久我们玩到了“飞花令”,需说出带有“东,南,西,北”任一方位的诗词,我首接“斗酒西凉,何以卑栖且四方”,当只余两人时我以“凝眸久,却愁卷去,难拨西凉”相对,最后用“荷风斩断晚西凉”定了赢局,众人皆以为妙。
忽有人道,
“这‘西’字不正有狄兄你的字吗,怎么也不见你说话?”
说话间,角落一人缓缓起身抱拳,
“狄某来晚了,未敢饶了大家雅兴。”
我望去,真是狄墨!心中一惊,怎么可能,我前阵特意问过的,今日他该是有公干,没法来的。我这不得被他认出来呀,我该怎么向他解释,我又该怎么在这里待下去,一时百感交集,却又听他说;
“这位小兄弟我看着面生,第一次来?”
嗯?他没认出我来?我疑惑的抬头看向他,的确是未认出我的神态,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了。
这时又听人说:“狄兄可是在上次拔得头筹啊,今天既然来了,那必须得露一手给我们看看,既然小兄弟无意中对出了狄兄的字,那我们就取小兄弟名子里的‘玉’字如何?”
众人皆道好,我暗暗摩拳擦掌,自小因着自己的名字就对带“玉”的诗词格外上心,这次我赢定了!
经过了几多来回最终只剩我和狄墨,我们互不相让,大家也都屏息以待,我逐渐找不到诗句,被逼得没办法,以纳兰容若的“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作弊蒙混过了一关,岂料他还有《洛神赋》“转眄流精,光润玉颜”,无奈败下阵来,我只得罚酒。狄墨似乎忘了输了还得喝酒这项,竟流露出懊悔的神色,
“齐兄年级尚轻,这才输了一局,这杯酒我替他罚。”
他这话说得极其暧昧,立刻有人对他挤眉弄眼的,
“怪不得狄兄对衙门前的姑娘们不搭理呢,原来是龙阳之好啊。”一个醉鬼脱口而出。
他也不争辩,还是直盯着我要把我手中的酒拿去,我这才意识到,他认出我来了,他早认出我来了。他这么努力护着我,我不想他受气,笑嘻嘻同众人说道:“哪里哪里,这点酒算什么!”说着一饮而下,然后学着他们的样子亮了个杯底。狄墨紧锁眉头看我喝完了酒,表情更凝重了。其实这点酒对我还真不算什么,我悄悄朝他吐了吐舌头,示意自己好得很。
接着,我和他又被裹胁到了下一轮,,以“喜”为令,我看着他,开口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他也看我,无奈笑笑轻摇头,“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我们很有默契地不再开口,让别人热闹了下去。
有人来请他,我朝他挥手,要他不用管我,他不肯,我就帮着那人把他拽走了,远远看他口型,好像是“我马上回来。”不知何时,我们竟如此熟悉了。
我低头吃起菜来,还悄咪咪地喝了几口酒,觉得甚有意思,准备再喝几口,却见一个眼神幽幽的盯着我,他回来这么快!我没敢再喝。只是没想到这酒有后劲,后劲上来了,感觉晕晕乎乎的。这时,旁边的一个公子似乎喝开心了,猛然搭上我的肩要拉着我继续喝,我想把他的手推开,发现自己力气有点小,无比难受之际,却见有一人毫不客气把那人的手从我背上甩开,接着拉着我就往外走,是狄墨。
出了酒楼,我便被放开了,然后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不知道是生那人的气还是我的气,他一路上一言不发,我也只好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