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附近的公园属于小学生,阿莱西亚安静待在长椅上。最近多雨的天气让她很难受——不得不忍受潮湿沉重的衣服挂在身上,尤其是她刚结束剧烈的争吵。
汉密尔顿在学校门口等她,哪怕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她还是记忆犹新。
阿莱西亚毫不客气地点了提拉米苏和咖啡,她不需要同情他的生活,都是他的报应。
接下来的剧情就十分熟悉了,她没有耐心和亲生父亲进行无意义的拉扯和对话,而汉密尔顿道德绑架和自我宽恕的能力她永远也学不会,只能自己生气。
哪怕在学校里有多么没有存在感,哪怕她是个礼貌到生分的人,对着本该是自己最亲昵的人,她还是会萌生怒意。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的情绪明明很稳定,一旦遇到父母就格外易怒极端。
汉密尔顿不值得她的原谅,阿莱西亚其实是个无限容忍自己承认的人的性格——只要不逼迫她的底线,她什么都能接受。
然而这样的伪抱持型人格,都不能抚平他们给她带来的伤口。
阿莱西亚玩弄自己的打火机,库尔图瓦送的生日礼物。她说自己没有多么喜欢,却一直用到现在。
没有意义,根本没有意义。
人生下来的意义是什么呢?为了融入社会群体还是组成新的家庭孕育生命?
宇宙的根源在哪里呢?人类的历史能追溯回多久呢?
如果今晚不回家的话,托马斯和安娜会怎么样呢?
她不想再为自己的行为赋予意义,那是最不值得的事情。
尽管她知道这是她的本能。
表面沉默安静、冰冷孤僻的阿莱西亚,也有自己思考的事,远超她的大脑容量。可惜没有人愿意与她共享,她太冷冰冰了,没人愿意主动靠近她。
反正她也不需要。
一个人的生活也很快乐,阿莱西亚抬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深蓝与漆黑糅杂一团的天空,没有任何活力,就像她一样。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当外婆外公乖巧的孙女,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停发疯。大学、工作……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
这没什么不好的,她想,大家都只是平凡又普通的人类罢了。
然而她无法忽视。
始终存在的阶级差距、情绪化造成的灾难、同理心严重不足导致的惨剧——为什么不能把她克隆成六十亿人类呢?这样世界上就不存在暴力与血腥了,也不存在抛弃与痛苦。
她抽出一条香烟,点燃后没有塞进嘴角,静静看它燃烧,仿佛灵魂滚烫。
她在长椅上坐到天黑,四肢僵硬发冷,浑身打颤。好在她还能掌握身体的控制权,抑制发抖的感觉。
潜意识告诉她应该回家,或许家人都在等她——一个突发情绪的坏孩子。
然而他们是不会责备她的,阿莱西亚知道,但这让她更自责了:有这样爱你的家人,如此理解你、关心你,你却管理不好自己的想法与情绪,天天当负面情绪结合体。
早春时节容易下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快下雨了吧。
她还是伪装成夜宿公园的流浪汉,一直无家可归好了。
“阿莱西亚?”熟悉的尖利声音响起,阿莱西亚被吓了一跳,多出现的一个人让她不知所措,警惕地看着靠近的人影。
德布劳内远远地喊了一下,他不确定那到底是谁。虽然公共场合随便大喊大叫不太好,但是找到阿莱西亚更重要。
否则他会缄口不言。
“凯文?”她终于能看清他的金色头发,还有略显稚嫩的脸庞,流下的汗水一路走进衣服里。
他弯下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你没有按时回家。”
本就担心会不会成为累赘的阿莱西亚更内疚了,她清醒的知道一切后果,还是跟从自己的本性沉沦。
“如你所见。”她扬起指尖的烟,“不是什么奇怪的情况。”
“不。”他肯定地说。他找遍了附近的公园,因为阿莱西亚绝不是不回家去酒吧喝酒的人。也不是游戏厅,别看她喜欢玩游戏,她从不去那里。书店?早就打烊了。为了能详细地探查角落,他没有骑自行车,凭借自己的两条腿跑来跑去。
“你不会因为抽烟不回家的,你也害怕我们担心。”德布劳内伸出手,“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也许是跑动时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充满勇气,德布劳内主动问她发生了什么,反而让平常的健谈者无法开口,沉默地坐在长椅上低头。
昏暗的光线只能让德布劳内分清她的头发,像往常一样搭在肩膀上。
她以为德布劳内要说『你都不知道我找了多久』这样的话,连真诚道歉的模板都构思出来了
“没有。”阿莱西亚忽略他伸出来的手,“回去吧。”迈开大步回家。
德布劳内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走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