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月的记忆中,77年的夏天始于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绿墙围子,木座椅,以及产房门口贴的标语。
她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那两扇门,那架势几乎要望出个窟窿来。而里面正在生产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魏淑英。
从古至今,生孩子对女人来说都无异于过鬼门关,尤其在这个医疗条件十分匮乏的年代,魏淑英还是个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危险性更大,由不得人不担心。
旁边胖胖的吴姨见她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忍下心急安慰道:“大丫头,别着急,你妈这又不是头一胎,保证能顺顺利利的,啊~”
“我知道。”阿月点头,心知吴姨是好意,便将手里的搪瓷缸子递过去道:“吴姨,您也一大早就跟着跑来跑去的,这会儿肯定也累了,喝口水歇歇。”
“不累不累,都是街里街坊的,帮帮忙应该的。”吴姨接过水,又叹了口气:“要我说你爸也真是,女人生孩子多大的事儿,他居然不来陪着……”
吴姨说到一半猛然住嘴,才想起不该当着亲闺女的面说人家爸爸,连忙找补:“姨这人嘴碎,不是故意说你爸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事儿,您是心善,看不下眼去。”阿月说着低头,轻轻叹了口气。
莫说吴姨,就是乌纱帽巷的老邻少居们,任凭哪个一提起她那个便宜爹乔祖望,都只有摇头唾弃的份儿。
年纪轻轻不务正业好吃懒做,整天除了赌钱喝酒骂孩子就没有啥正事干,连妻子生产这么大的事都不到场,可见其品性。
阿月刚刚穿越来那阵子,差点被乔祖望的所作所为气死,饶是她之前也穿过好几个世界,还没碰到过这么不懂事的人,耍起无赖来简直连死人都能气活!
她也曾试图改变他,结果发现比登天还难,大概就像古人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权当没这个人,只一心一意照顾怀了孕的魏淑英和家里四个弟弟妹妹。
她看过原剧情,魏淑英会在生这个孩子后去世,也是这个家悲剧的开始,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一大堆孩子跟着没正事的老爹,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
所以她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向系统兑换了营养剂偷偷掺进魏淑英的粥里,平常也帮她做家务让她多注意休息,好不容易熬到生产这天,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阿月正在心底默默祈祷,这边乔祖望总算被二姨魏淑芳拽来了医院,那样子一看就刚从牌桌上下来,一边喝茶水一边抱怨被搅和了好手气。
阿月直接无视了他。
乔祖望和吴姨绊了两句嘴,正没处撒气,转眼看到坐在一旁阿月,朝地上吐了口茶叶沫子,口气不善地找茬:“大丫头,你不在学校里好好念书,来医院干么事?”
他甚至忘记了今天是周末,孩子们放假,阿月也懒得跟他解释,还好魏淑芳替她开了口:“丫头担心她妈不行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负责任!”
乔祖望翻白眼:“我咋了嘛?我这不是来了嘛!”
眼看两人又要不可开交,突然产房的门推开了,白衣小护士抱着襁褓走出来,脆着嗓子通知:“魏淑英的家属,生了,是个儿子,七斤二两!”
二姨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阿月探头看了眼,忙问护士:“大人怎么样?”
“大人没事,观察会儿就能回了。”
这个消息让几人大大松了口气,放下心来逗弄小婴儿。小家伙比原剧情里足足重了二斤多,肉乎乎的,看着就招人稀罕。
二姨一边哄孩子一边逗阿月:“大丫头,你看看弟弟跟你长得像不像?”
十五岁的阿月,两条长辫子垂在肩上,素白的小瓜子脸,眉毛细细的,不笑时五官略显清淡,一笑起来眼睛弯如月牙,暖融感就扑面而来。
勤俭,懂事,有礼貌,成绩还好得很,街坊邻居们没少暗地里嘀咕,就凭乔祖望那德行,居然能生出这么个娃儿来,真是“歹竹出好笋”!
乔祖望对此不是不知道,却更加得意洋洋,在牌桌上没少炫耀,只说自己基因好。
阿月看着婴儿柔软的胎毛,心底也跟着软乎乎,忍不住夸赞:“二姨,他可真可爱。”
吴姨也凑趣附和:“可不是,小娃儿都是见风长,过两天养胖了你再看,更好看呢。”
提起这茬,魏淑芳忽然想到什么开口:“姐夫,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吧?”
乔祖望点头,随意地摆摆手道:“今年77年,就叫七七得了。”
魏淑芳闻言就不满地瞪他一眼:“大丫头中秋生的,叫个满月也就算了,后面的一成二强三丽四美,现在又来个七七,你可真够敷衍的!”
阴阳怪气这方面乔祖望可没输过:“啊呦,谁有你们家齐志强有文化,中学生嘞~”
这对姐夫小姨子向来爱斗嘴,阿月和吴姨见怪不怪,也不去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