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石山上,戚肆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他直起身看向四周的奇峰怪石,觉得这里应该被叫做“石头城”,又转念想起霍香兰口中所说的,“挥剑可断山岳,拂袖可倾江海”,按照这鬼地方支离破碎的模样,还真说不准就是某位大能的杰作。
玉书华她们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因为戚肆已经能听见打斗声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何孽海对那个妖女没什么影响呢?
“轰隆——”
一声巨响闯入戚肆的耳朵,吓得他连摔好几个跟头。
戚肆拍了拍手掌和身上的灰,循声穿过石林,又翻过一道短坡,正见玉书华怀抱奄奄一息的慕桑桑,同一个奇怪的黑衣女人对峙于断崖之上。
感受到戚肆的到来,玉书华后退两步,将手上的慕桑桑交给戚肆,并小声嘱咐:“带着她,离远一点。”
戚肆接过陷入昏迷的小师妹,被她毫无血色的小脸给惊到了,不由得发问:“师父,她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饿晕了。”
玉书华撂下话后剑尖直指对面的黑衣女人,少了慕桑桑碍事,她的剑势如破竹,直接斩断了女人的一只手臂。
然而,还未来得及高兴,女人的断臂就又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得完好如初。
不仅是戚肆,就连玉书华也开始感到奇怪,这到底是哪门子法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据她所知,除了符咒和神器,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东西能凌驾于孽海的诅咒之上了。
玉书华向后看了一眼戚肆,确保他在安全范围之内,然后收起剑,双手合十迅速结印,一股清圣之气伴随着铃声冲向四周。
戚肆离得很远,但依然能感受到那种仿佛能荡涤灵魂的威压。
越过玉书华的背影,他看到断崖边的女人双手抱头匍匐在地,脸上的蛇鳞纹变得凹凸不平泛出油亮的光泽,她的身体扭动着,如同真正的蛇一样,发出“咝咝”的声音。
玉书华缓步上前,正准备给她一个了结,却注意到她的瞳仁在不断变化,最终定格为黝黑的圆瞳。
那分明是一双无辜的人眼!
“为什么!为什么要抢走她!!”
女人的眼中充斥着不甘和绝望,似乎用尽了毕生力量,发出沙哑的嘶吼。
玉书华表情微滞,持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动作,她竟然还保有神智,那便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剑下。
“跟本尊回降灵山,可保你性命无虞,”玉书华一手背后,一手剑指地面,俯视着地上早已不成人样的魔女。
可她似乎并不领情,看向玉书华的目光里满是仇恨,脸上鳞片滑动,一边嘴角上扬,仿佛在嘲笑眼前之人的虚伪。她将利爪伸向自己的脖颈,又用力嵌入皮肉,钩向咽喉。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玉书华,她宁愿死,也不会回去。
戚肆在后方见两人相持不下,低头看向怀里沉睡的慕桑桑,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
“嘿!你女儿也不要了吗?”
地上的魔女闻声抬头,只见戚肆提着慕桑桑站在断崖边上,只要一松手,不死也伤。她愣愣地看着慕桑桑,最终,自戕的手无力垂下……
玄清山的莲池边。
一群鲤鱼蜂拥抢食,玄阳子将手上最后一点鱼食洒向池子,转身看向已静候多时的田筝,漫不经心地问道:“人已经救回来了?”
田筝上前一步深躬行礼后汇报:“大小姐安然无恙,只是……”
他悄悄抬眼观察玄阳子的神情,见没有任何异常,然后才将降灵山的事细细道来:“玉掌门非但没有杀掉那个妖女,还把她带了回来,而且……就弟子所见,那个妖女神志清醒,不像是被魔化的样子。”
“哼,有意思,”玄阳子眼色晦暗不明,踱步向莲池中心的亭子走去,田筝恭敬地随侍身后,他继续问:“你见那女人,可还听得懂人话,说得了人言?”
“应该听得懂,她是自己跟着玉掌门回来的,当时围观的人很多,弟子没有找到机会与她单独相处,但她的舌头和双手已经变成了妖兽模样,说话和提笔应该是不太可能。”
玄阳子眉头微皱,看着满池荷花被微风吹动,陷入沉思,为什么孟落还能活着,玉星河在死前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想着想着他突然明朗起来,孟落是他玄清山的人,又带着他玄清山的宝物,玉书华凭什么扣押,他心中释然轻声一笑,对田筝吩咐道:“你去降灵山,就说孟落是桑桑的母亲,理应押解回玄清山,请玉掌门顾及母女人伦。”
田筝得令后应声退下,玄阳子仰头望向雨后初晴的天空,长叹一声:“玉还陵啊,玉还陵,你可是给我留了个大难题……”
当初玉星河那么完美的人,他们都没能完成的计划,现在留下一个稚嫩的玉书华,和一个半路出家的戚肆,算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