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过了冬至,天一天比一天黑得晚,便是如此,等妘杳再一次从房间里出来,天也已经黑透了。
裴初九一直站在门外等她,见了人,便先举起他被包成粽子的手掌给她看,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说话的时候掐着嗓子,像小孩子撒娇一样:“不到一个月,这手都伤两回了,再有一次怕是真会落疤,有了疤是不是就不好看了?”
妘杳抱胸倚着门框看他,眉头轻轻挑起又落下,笑他矫情:“什么时候学会的装模作样,上辈子被人一剑捅穿胸口不也和没事人一样。”
“无趣。”裴初九费劲给自己缠上的白布条,又费劲地拆了下来,露出一双完好无伤的手。
妘杳朝裴初九走了过来,握上他的指尖,手冻得冰凉的,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被她拿匕首划破的手掌上,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红印,是新生出来的皮肉,还残余着药膏的香气,想来是好好处理过伤口的。
妘杳放心了,便松了他的手,淡淡道:“折腾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那你呢?”裴初九问妘杳,“是要出去吗?”
妘杳沉默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想早去早回,却被裴初九捉住了手腕:“是去找她吗?”
裴初九没说是谁,但妘杳知道他说的就是娞娞。
妘杳看着裴初九和娞娞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嗯”了一声。
裴初九说:“我见过她一面,就在这山上。她从我怀里抢走了你,我想把你抢回来,但是我打不过她,她还问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是啊,怎么死的就不是我呢?”
裴初九平静地叙述着当年,那些妘杳不知道的事,好似当年他在万念俱灰之时没再受过委屈,故事里被母亲诅咒的少年不是他一样。
妘杳却听得心里又涩又苦。
当年,还是前世,妘杳都有些分不清了。
她说:“裴初九,当年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能用我的一条命,换这半啾山山上所有生灵的命,我很开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是凤凰,天生的神灵,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做任何事,我还是你师父,做师父的,嘴上可以说不管徒弟,但等徒弟真的闯了货,还是要管的。”
“裴初九,你要真的心疼我,就乖一点,我也不是那么厉害,每次都有能力救你。”
“师父?徒弟?”裴初九自嘲一笑,“妘杳你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妘杳抬眸对上少年的眼睛,笑眯眯地回道:“就当我是骗你吧。”
裴初九和妘杳对峙,暗自较着劲,又在妘杳云淡风轻的笑里面输得一败涂地,他忽然没了力气要和妘杳将“当年”掰开揉碎了来讲。
只是他这一退,他和妘杳的关系便又要退回到原点。
“罢了,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妘杳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初九不理她,抬脚便要往外走。
妘杳愣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裴初九的意思,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生气了?”
“没有。”裴初九声音闷闷的,却放慢脚步和妘杳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