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喜欢被人如此信任,更何况是被自己如此信任,她甚至都觉得被人剜眼剖心的愤怒都要降下许多,可以让楚离挑一个好一点的死法。
她撑着下巴,接管了身体。
“让我来玩玩,你专心炼化玄阴水,若我没猜错,玄阴之水将来会对你有大用。”
秋知意点点头,意识沉入深处。
江晚宁来之前设想了无数次秋知意此时的样子,痛哭流涕的、无精打采的、奄奄一息的……
她知道不可能,如果这样,连她都要瞧不起秋知意,但并不妨碍她在脑海中畅想,并以此来获得胜过秋知意的快感。
只是她从未想过,秋知意会如此安静。
这种安静,并非死寂,江晚宁甚至能透过秋知意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看到她体内潺潺的生机在不断流淌。
像是静静流淌着荧光的溪流。
是不惹人注目的耀眼,但一旦注意到,就绝不可能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
江晚宁心中嫉妒的毒汁将她腐蚀得面目全非,她近乎狰狞地想:“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是这种时候她还能如此从容?!凭什么?!”
江晚宁虽是凡人,但她从小就在众星捧月中长大,虽然并无人告诉她,但她就是知道,她是天之骄女,她不会局限于凡人。
果不其然,在她十岁那年,万剑宗的仙人将她带走,她成为修真界第一剑修的关门弟子。
按理说江晚宁这样的人本不会认为秋知意这样默默无闻只会做事的师姐产生什么危机感,但她在看到秋知意的第一眼就知道:
太耀眼了,她太耀眼了。
她与她,注定是此生宿敌。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为她所吸引,也因此,江晚宁比任何人都知道秋知意的优秀。
她不明白万剑宗这样的地方她为何会心甘情愿待下去,秋知意有选择去哪里的自由,但她没有。
秋知意是可以自由飞翔的鸟,但她却只是被囚禁在这里的金丝雀。
修真界不比凡间,在凡间,她是众星拱月的“月”,修真界中“月”太多了,但从未有一人似秋知意这般带给她危机感。
她甚至感到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若她想要过得好,秋知意必须过得极尽凄惨。
江晚宁相信她的直觉,她的直觉不止一次拯救了她的性命,更是开启了她与庸庸碌碌的凡人截然不同的坦途。
秋知意确实好,但挡她的路的,都得死!
大抵是天生恶人使然,暗中使小招使秋知意的名声败坏的时候,江晚宁并无丝毫愧疚,甚至快感充盈了她的心脏。
这种快感,是任何人的追捧都给不了她的。
秋知意不在意她的陷害,她像是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偶人,越是这样,江晚宁越是嫉妒。
她身陷泥潭无法自拔,为何她秋知意却可以不染尘埃,连一丝眼神都不屑分给她?
江晚宁知道楚离“喜欢”她,这“喜欢”像是被人设定的程序,总是隔了一层。
但江晚宁不在意,她做了一件对她来说再合理不过的事——以自己修为不好为由,要求取出秋知意的心脏和根骨改善她的资质。
这个过程,需要耗费数十年,这十年,折磨的是秋知意,她不着急。
楚离与连石青并不隐瞒她秋知意血肉的功效,虽不知秋知意是何种生物,但绝对不会是人类。
就好似这样就可以抹消他们生啖人肉的罪过。
秋知意在人群中长大、有人身、有人的智慧、有人的情感。
怎么不算是人呢?
这万剑宗,与她可真是,恰如其分。
江晚宁并不否认自己是一滩烂泥,因此她也想看天边月坠落,被污泥玷污。
她凭什么呢?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凭什么这么无私奉献还毫无怨言?
江晚宁知道秋知意的眼睛被剜去了,但她还是前所未有地盛装,她将眼尾画得下垂,显得楚楚可怜,这并非是她特意为之,而早已成为习惯,人总是会偏向毫无攻击性的一方。
为了方便秋知意听到,她特意在身上佩戴了许多环佩,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奏乐一般的清脆响声。
江晚宁特意作出面对他人时的天真模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知道秋知意最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若说谁对她的内里最为清楚,恰恰只有对她避之不及的秋知意。
江晚宁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眉眼弯弯,任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在宠爱中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少女。
九死听着环佩敲击的叮当声,大致猜出了江晚宁是什么样的人。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师姐——”仿佛要甜掉牙的声音。
九死抬起头,被纱布蒙住的深凹进去的眼眶看向她,她的嘴角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权当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