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是一定要入魔的,但是不是现在,以灭世的强悍程度,在她吸收完灭世后,身体必定要涅槃一次。在此期间,她的攻击力会大大减弱,至少很难分心再想其他。
再者,万剑宗对她“照顾”良多,身为再知恩图报不过的一只凤凰,秋知意怎能不略微奉还一下万剑宗施加于她的“照顾”?
诸多因素结合作用,决定了她非但不能在此时入魔,还要再次回到万剑宗。
有弟子暗中询问:“楚楚师姐,你当时在现场吗?”
殷楚楚自顾自地流泪,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那弟子又问,八卦的心思驱动他忽视了弟子之间鲜明的等级划分,他轻轻将手搭在殷楚楚肩膀上,自认熟稔。
“那楚楚师姐,江师姐有没有让秋知意入魔啊?我觉得是秋知意本身就邪性难驯,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觉得她很假,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殷楚楚给他分出半个眼神,若她没记错,这个弟子众多被秋知意救下性命的人之一。
她被泪水洗过的分外明净的眼睛环视一周,在场所有万剑宗弟子都得过秋知意指点,时不时受过她丹药灵器的恩惠,更有甚者,还被她救过性命。
然而让殷楚楚感到荒谬的是,这些人无一人出来反对那个弟子的言论,甚至有人还十分赞同地点头,连她一声“师姐”都不愿意叫。
弟子尤嫌不够,他见殷楚楚并不反对,肆意发表自己的高谈大论,幻想着自己成为人群重心。
“师姐,秋知意是不是自愿入魔的啊?”他自觉压低了声音,却不知高修为的人能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只是不想追究罢了。
“秋知意要是自愿入魔,”弟子自以为体贴,以为她害怕被秋知意追究,于是以更低的声音说,“那师姐你就不说话就行,我们自己判断。”
别在耳边的刘海滑落,遮住了殷楚楚的神色。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让她感到可悲且荒诞的是,她也是她认为的荒谬众人的一员。
殷楚楚想起此情此景与秋知意初见之时,何其相似,命运仿若是一个重复的怪圈。
当时的她,不谙世事,充满着对修真界不切实际的幻想,自以为顾勇地站在秋知意的一边,自顾自地与她“绝交”,自顾自地给自己种下心魔。
而现在,张采书的话仍旧在耳边回响,她却再也不是原来的她。
“你们的命未免也太过廉价。” ①
殷楚楚悲哀地闭上眼睛。
我们的命确实廉价,且低劣。
顾图南的职业操守在他的道德修养之前,揣摩主人的心思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用雪拒霜说话,顾图南握着的红袖脱手而出,直直向之前的弟子飞来。
原本自以为说出他人不敢说的话的弟子颤抖地摸着从头上滴落的血液,红袖擦过他的头顶,带起一片带着头发的血肉。
他向后望去,红袖轻薄的剑身一尘不染,钉入地面的地方有一块动物毛皮一样的血肉,剑柄轻盈地打着颤。
弟子后知后觉地短促尖叫了一声,身体失去支撑的力气一般瘫软在地,四肢并用地凌乱地向后爬,不协调地仿若被技艺不精之人掌握的提线木偶,再无之前的神气。
顾图南没有丝毫愧疚之心,他“呀”了一声,十分不走心道:“手滑了实在抱歉,请多海涵我这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前散修。”
有人笑出声来,陈弃捂住身旁小弟子的嘴巴,望向顾图南的视线隐隐带着怀念。
张采书轻声呢喃:“天机阁先预言秋知意入魔,你们以此为由对她大肆攻击,等到师姐真正入魔的时候,你们又会说‘果不其然,她真的入魔了,天机阁可真是准啊’,这一切不都是你们造成的吗?”
她不理解,此时也无人回答。
星移从白虎身上下来,却并非是到秋知意身旁,她似乎与白虎一见如故,正在与他玩着“你拍一我拍一”的幼稚游戏。
怀悲双手合十,向前一步,他右手翻转,手中出现一柄饱经风霜的黑色禅杖,禅杖上遍布划痕与斑驳。
“笃”地一声,禅杖向下与地面接触,声音沉闷而微小,却传遍整个浮梦岛,压在每个人的心中。
化魔池的魔气正中央出现了一道黑色漩涡,魔气不断被漩涡吸收,不过转瞬,化魔池中的魔气已消失殆尽。只剩下秋知意左肩伤口处的魔气如同涓涓细流一般不断流出。
怀悲看向秋知意,对她的态度并无变化。
“阿弥陀佛,若秋小友有需要,或可前来普陀寺,贫僧当尽全力为施主解毒。”
跟在怀悲身后的济苦亦睁开眼睛,凌厉的凤眸看向秋知意,比他的视线更先显露的是他眼中流下的泪水。
秋知意在与济苦比试后,也通过各方面的渠道打听过,得到的消息寥寥。但有一点,济苦见其他人从未像见她一样,仿若有流不完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