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尾巴在眼前扫过,星移情不自禁地想像往常一样抓住,却抓了个空。
雪白的狼毛纷飞,画笔似的,扫过的地方开始显现出过去的画卷。
星移歪了歪头,手肘处出鞘的刀刃收回,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星移原本并不叫星移,至于叫什么,谁知道呢?
她不在意,也无人在意。
自她死后,前尘并无意义。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劈碎面前逐渐展开的记忆。
她原本只是白狼山山上的一位村女,父母早亡,于是便寄居在舅伯家。
她的毕生所愿就是成为一个不被人注意的透明人,洁白、微小也平凡。
但在舅伯望向她逐渐贪婪的目光中,她的梦想如泡沫般粉碎。
星移知道自己好看,这是在周围人的反馈中,小孩的赞叹中、其余人的冒犯中逐渐意识到的。
她知道凡事都要遵循等价交换,舅伯将她养大,若她不想被舅伯送去换取利益,那她就必须回报舅伯以相同的利益。
身为一介村女她也无法回报什么,所幸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曾在来乡村看病的游医那里学过半月的草药知识,知道哪些草药可以卖钱。
舅伯并未让她与游医多做接触,她也只是在游医给村人看病的时候得以与游医见面。
起初星移并不知舅伯的意思,后来才知,无知的羔羊最好宰杀,封闭了她的视野,也就将她的未来永远地局限在山村中。
舅伯对她说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太坏,甚至她还能回忆起年少时被舅伯抱着坐在肩膀上时的无忧无虑,说恨也说不上来,说爱也未曾有过。
大抵她天生情感淡漠,只是在听到舅伯要将她许给山下富商的时候,她史无前例地生出了反抗的心思。
任凭舅伯吹得天花乱坠,媒人如何褒奖,星移只想说:这么好你们为什么不嫁?
但她知道,若是在此时反抗,定会受到加倍的看守。
于是她假意顺从,大抵是外貌的滤镜作用,舅伯也想不到她乖顺的外貌下会有如此叛逆的心思。
毕竟星移自懂事起一直想要减少众人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寄人篱下的时候当个安静的花瓶最可爱。
在她假意答应这门亲事的时候谁都没有起疑,甚至在她提出上山采药回报舅伯的养育之恩亦无人怀疑。
舅伯虽然会因此愧疚,但浅薄又脆弱的所谓愧疚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实在不算什么。
更何况,星移上山采药所得全都给了舅伯,聘礼虽多,但谁也不会嫌钱少。
星移表现出来的性格与外貌实在太有欺骗性,再加上山路委实难行,即使已经习惯崎岖的山路,也没人会给自己另外找事做。
于是在一开始象征性跟着星移上山监视几次后,舅伯就不再跟随,而是让星移自由活动。
山上险峻,星移甚至好几次险些受伤,只是她天生身体灵活,也算是有惊无险。
白狼山以白狼山神为名,可星移却从未见过山神。
神明从不垂怜世间,与其靠虚无缥缈的别人,不如靠自己。
这是星移自小就知道的道理。
白狼神不存在,但珍贵药物却存在。
越是珍贵的药物生长的地方越是险峻,山村虽贫穷,却尚未到赌上自己的性命采药去卖的地步。
村人不需要,星移却需要,她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拖得越长对她越是不利。
她想了想,她这一生,乏善可陈,除了自由也并无其他需要追寻,若是在采药途中掉落悬崖,与山崖间呼啸而过的风同葬,是不是这样也算是自由?
于是在脚下所踩的山石松动的刹那,星移并没有紧张,甚至还有一种终于到来的尘埃落定感。
未来的不确定性淹没了她,她生于山村长于山村,对外界的认知也仅仅是“山村外”三字而已。
她甚至不知道她在抗争什么,就这样吧。
她握住手心的药草,放任自己坠落。
耳边是衣摆与云雾共舞的声音,她闭上眼睛,似乎听到了悠远的狼嚎。
再睁开眼睛,她躺在一个山洞里,山壁周围挂着发光的植物。
想到什么,星移迅速检查双手,发现之前的药草也安然无恙地待在手心后,她松了一口气。
星移撑起身来,手下的物品滑过,她向下看,却发现这是一截尺骨!
再往后看,不明材料制作的偶人盯着她,空荡荡的眼眶正对着她。
!
“啊啊啊——”
她尖叫起来。
柔软的爪垫踩踏地面的“沙沙”声传来,被星移的尖叫淹没。
视线被一抹月光般的纯白占据,雪白的、仿若月光凝成的动物出现在她的眼前。
星移向后几步,摆出防备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