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掉落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是魔气还是不明缘由解开的头发还是血液,亦或是这几样东西混合在一起,顺着皮肤流淌下去,恶心又黏腻,像是眼前挣脱不了的黑。
似是天光乍泄。
殷楚楚眼前出现了一道缓慢的光,破开了眼前的黑暗,剑光所过之处,魔气无不发出尖利的嚎叫,叫声似乎能冲破耳膜、直直刺穿头颅再冲上云霄。
左额传来隐隐的疼痛,是被之前的魔人抓伤的,手臂传来肌肉的拉扯感,是因为有人拉住了她的身体、她的生命。
殷楚楚第一次从疼痛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幸福和重量。
魔人看着她出手后,齐齐后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魔气随着他们的消失逐渐消散。
只留有一道声音,“你总会来到我们这里的。”
声音中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似乎是乞求似乎是笃定似乎是诅咒,又似乎是在嘲讽秋知意前世怎么也摆脱不了的命运。
魔气随着魔人的远去逐渐稀薄,又被耀眼的阳光打得稀烂。
殷楚楚抬头看向秋知意,阳光遮住了秋知意的神色,看不清她的表情。
殷楚楚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像一块在太阳下随时都会被融化蒸发的剔透的冰晶。
秋知意低头对殷楚楚笑了一下,轻轻把她拉了上来。殷楚楚脱力地倒在甲板上,头发披散,血泪遍布了她尚且稚嫩的脸,在她原先所在的位置,防护罩已经出现了蜘蛛网状的裂痕。
这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而已,张采书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她布阵完毕,魔族也已经消退。
她疾步走到秋知意和殷楚楚面前,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她们抱入怀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颤抖着用手抚上她们的头,语言器官似乎在此时丧失了应有的功能,只是一昧地喃喃,“没事就好。”
殷楚楚此时才像是一个小孩到了宠爱自己家长面前应有的模样,她将所受的委屈和惊惧通过无尽的眼泪排解出来,泣不成声。
秋知意愣了愣,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敞开怀抱毫无芥蒂,甚至是满怀担忧地拥抱过她了。
好温暖……
她从殷楚楚头上拔下的簪子因为使用剑意已经破碎,手上破碎的伤口此时正在飞速愈合,她将手中的血液逼到防护罩破裂的地方,紫光闪过,防护罩已经崭新如初。
也因此,秋知意并未注意到防护罩流动的符文在她血液滴落的瞬间改变了些许形状。
“谢谢。”
秋知意声音滞涩,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说出这两个字而显得生疏。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说得上微弱,本该淹没在殷楚楚的嚎啕声中,张采书按着她头的手却慢慢下滑,摸猫似地,抚了抚她的背。
“我是负责你的师姐啊,前程可都是靠你了呢。”
防护罩运行时的符文静静流淌,照在张采书的身上,将她并不惊艳的面孔照得十足温柔。
“师姐!”
“大师姐!”
“魔族走了吗?”
……
不同弟子问候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张采书拿开安抚两人的手,站起身来,将两人护在身后,“走了走了,都去忙自己的吧。”
似是无颜面对众人,殷楚楚将脸紧紧贴在张采书后背。张采书的衣服被她抓出褶皱,她向两边的弟子不断使眼神,对秋知意露出歉意的微笑。
秋知意点点头,理解了她的意思。她将殷楚楚从张采书身上撕下来,外门弟子少有与大量魔族打交道的,张采书不能将时间全花在安慰殷楚楚身上,其他弟子也需要一颗定心丸。
殷楚楚像是块膏药又立马粘到了她身上,脸还在她的背后蹭了蹭,秋知意面对魔族都面不改色的神情凝固了一瞬,她双手握拳,深吸气。
鼻涕鼻涕鼻涕,救命!
深得凤凰好洁本性真传,秋知意极度洁癖,连自己流出皮肤的血液都会讨厌,更何况是殷楚楚的眼泪和鼻涕。
但此时殷楚楚正处于怀疑自己的时候,如果推开她,可能会成为她一生的心理阴影,思及此,秋知意又只好忍耐。
她拉着殷楚楚往房间走去,因为不认识路,踌躇了一会儿,想等着殷楚楚带路,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大师姐,那个,魔族是秋知意逼退的吗?”
张采书没有回答。
又有声音传来:“你不是看到了吗?”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
“确实,之前也是这样吧。”
“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村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坐在魔族的尸体上,手上是魔族的心脏,看到我们来了,还举着心脏对我们笑。”
“她的父亲娘亲呢?”
“死了。”
“这都笑得出来?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