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良顿住了上前的动作,只侧目望向高檀,顾闯也不禁回头多看了他一眼。 高檀目光澄澈,双手依旧维持着抱拳的姿态,他略略躬身,朝顾闯而拜。 顾闯眉头皱得更深:“这如何使得?分明是她犯了错,凭什么你要代她受过!贤侄,快快请起!” 好一个贤侄! 顾淼心中登时了悟,高檀用心何其险恶,说什么予他有恩,代她受过,实则是以退为进,把她架在火上烤,让顾闯骑虎难下,不得不真罚她! 小人! “将军……”顾淼朝前一步,将起了个头,却被齐良打断道,“将军三思,如今突兰初定,若在此时,动用军法,恐怕会寒了人心。”他露出一点浅笑,又道,“顾远单骑直取壶口关隘,亦是有功,功过相抵,若真要罚,往后回到邺城大营,再议也不迟。” “齐大人……” 齐良为她求情,顾淼着实有些感动。 她又狠狠刮了一眼高檀。 小人! 高檀落下双拳,直起身来,也瞥向了齐良。 顾闯冷哼一声,瞪着顾淼道:“既然如此多人为你说情,今日我倒还不能罚你了。先攒着,等回了邺城,再与你细算。” 顾闯的语调冷了几分:“至于那个赵若虚,你严加看管,往后要是出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顾淼得了便宜,自要卖乖。 她抱拳,揖身道:“将军大恩。” 顾淼别了顾闯,便要往邺城折返,令她不满的是,高檀竟要与她同路。 突兰一役过后,顾闯对高檀更是青眼有加,几乎有求必应。 况且,高檀自请返回邺城,不流连突兰,不妄自居功,顾闯哪里会不同意。 他喜欢高檀,却也要提防高氏。 是以,高檀真的跟随顾淼往邺城折返。 来时是一路疾行,去程,顾淼爱惜雁过千山,便多停歇了几次饮马,加之,赵若虚盲了,自不能策马,只能坐在马车里。 他们的脚程并不算快。 翻过最后一座山头,顾淼寻了山麓的一处浅溪饮马,雁过千山低头饮水,高檀也牵了他的白马,停在了溪畔。 顾淼见他神色复杂地扫过一眼雁过千山。 “怎么,觉得它是顾将军赏你的马?” 雁过千山确实是顾闯先前赏给高檀的良驹,可是自回五山之后,顾淼便一直在骑雁过千山,还给它刷了好几次毛。 雁过千山现在已经是她的马了。 高檀再想讨回雁过千山,想都不要想。 高檀闻言,一愣,继而笑答道:“不,在下并无此意,我只是在想,你骑术了得,驱策此马,似乎不费吹灰之力,我记得,当初我初御此马,吃了一些苦头。” “哦,是么?”顾淼冷淡地敷衍了一声,转过了眼。 拍马屁也没用。 见雁过千山喝完水,顾淼摸出了腰包里的干草,又喂了它。 高檀静静地看顾远喂马,心中想到,他是个爱马之人,故此,雁过千山才与他亲近。 顾远虽是顾闯亲信,可性子着实大相径庭。 顾闯身上杀性太重,无论是在凉危城,还是在突兰,不留降兵,下手毫不留情,即便是为斩草除根,可到底杀性太重。 战时犹可遮掩,待到不战时,杀性太重,迟早引火烧身。 然后,顾远则不一样。 他甚至大有几分优柔寡断。 在回五山,去而折返来救他,在壶口关隘,单枪匹马地救赵若虚。 不,亦不能全然算作优柔寡断,是含仁怀义,略有几分柔肠。 顾淼喂过雁过千山,抬眼却见高檀的眼神古怪地盯着她。 她不悦道:“还有何事?” 高檀适才收回了视线,微微转过身去,目光恰落到不远处停驻的马车上。 顾淼见他视线,旋即明白过来,如此吞吞吐吐,欲说还休,是为了赵若虚。 她试探地问道:“你先前认识赵若虚?” 高檀回过头来,状似不解道:“我先前不认识他,从未见过此人,你为何如此问?” 顾淼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却说:“我见你仿佛犹为在意此人,随意问问罢了。” 高檀只笑了笑,伸手抚摸过白马的鬃毛,不再答话。 顾淼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脸上并未变色,既不慌张,亦不争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