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在狂风的猖獗下,犹如千军万马,汹涌澎湃,如潮而至。天边不时传来震天撼地的巨响,雷声与雨声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整座皇宫被黑暗吞噬,一片死寂。
发生了那样的事,余惊未了,任何风吹草动都可引来惊涛骇浪,更何况是这般恐惧的景象,黑压压的天令人越发焦躁不安,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御前侍奉多年的周明鉴也从未见过这样凶险的景象,他忽的想起一句话,那是很多年前,一位精通观天的术士说的:“凶象不一定代表凶,也有可能是吉。若是喜,便是黎明前的破晓,若是凶,则是毁灭前的黑暗。”
周明鉴不精于此,无法透过天象预知未来,他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他自小秉持的生存法则。深宫之中,再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引来滔天大祸,须得事事谨慎,半点都大意不得。
周明鉴入宫已有数十年,早已修炼得喜怒不露于形色,什么样的场景都无法令其动摇半分,他的徒弟们还没能到这种境界,早就慌张不已,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过来求救:
“周公公,陛下一直把自己关在殿里,送去的菜肴也原封不动的回来,再这样下去,怕是!”
“周公公,您可得想办法啊!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算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周明鉴沉吟片刻,对徒弟道:“你出宫一趟,请陵王殿下。”
周明鉴口中的陵王便是七皇子君弈,若非走投无路,他也实在不愿找他。
听到陵王的名字,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阖宫中,如果有谁能够劝得住陛下,那个人只能是陵王。
酉时,君弈身着一袭黑衣信步而来,宫里的混乱没有影响他分毫,步履依旧坚定从容,他的存在犹如定海神针,瞬时定住了所有人的心绪,令人心安神定,不至于手忙脚乱。
周明鉴朝君弈施礼,君弈问:“怎么回事?”
周明鉴如实回答:“回禀殿下,自那日后,陛下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成日喝酒,送去的菜肴也没动过。”
君弈看了周明鉴一眼,“你的话也没有用吗?”
话语极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周明鉴身子都在打颤,面上却丝毫不显:“老奴无能。”
君弈没有怪罪他,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一念至此,不由皱眉:“三日后,是陛下的寿辰。”
周明鉴不知他这是何意,却又不敢问,只能垂目低声回答:“是。”
“陛下如今的状况,能参加寿宴吗?”
周明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被那双敏锐的眼睛注视着,只能实话实说:“大约是不能。”
君弈眼眸微垂,默了会儿,对周明鉴道:“带路吧。”
周明鉴松了口气,移步在前带路,走了几步,君弈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吩咐道:“对了,把那个也拿上。”
在周明鉴的带领下,君弈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周明鉴刚刚禀报,便听到一声吼叫:“滚出去!朕谁也不见!”
周明鉴感到为难,望向君弈,君弈已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和憔悴不堪的皇帝。
“你怎么过来了?”见到君弈,宁帝神色略有缓和,有气也不敢发作。
君弈道:“听闻父皇不思饮食,儿臣便过来了。”
“什么不思饮食?胡说八道!朕只是觉得这些膳食都没意思,没意思,只有酒,酒有意思,喝了能忘却一切,还能见到以前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好像他们从没有离去,所谓醉生梦死,不过如此!怪不得都说酒是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宁帝絮絮叨叨地讲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眼前一亮,转向君弈,“怎么样,来一壶?”
君弈没有理会他,朝周明鉴使了个眼色,周明鉴将匣子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悄然而退。
按君弈的吩咐,已摒去其余人,整座宫殿里只剩下他与宁帝。
过了好一会儿,君弈才开口:“陛下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方才他没有回话,宁帝已露怒容,如今这一问,无疑是火上浇油。
宁帝仰首不满:“怎么?你有意见吗?”
君弈不置可否,缓缓说道:“三日后,便是您的寿辰,届时普天同庆,万邦来朝。您打算以这副模样去参加寿宴吗?”
他还是这句话。
宁帝满不在乎道:“寿辰就寿辰,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届时竖起一个帘子,寻个內侍扮作朕,不就行了?”
“不行。”君弈直截了当地拒绝,且不容置疑,“您必须出席。”
宁帝怒视君弈,目似虎狼:“朕不出席,又能如何?”
“您不出席的话,很麻烦。”君弈没有被其威视所震,蹙眉沉吟道,“到底要怎么样,您才愿意出席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