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少见的长发。
直到他迈出一步,走入光线下,我才看清他完整的轮廓。
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双冷漠的绿色眼瞳,不含任何感情,阴鸷而暗沉。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帽檐下是少见的银白色发丝,有几缕垂落在胸前。
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有种近乎刻薄的冷峻感,只是微微挑起长眉,便显得格外慑人。
对视的一瞬间,我便感到了一种冰冷的危险气息,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戒惧。
拥有这样的眼神和气质,恐怕是个手上有人命的凶徒。
这个人就是代替花歌给我回复邮件的家伙吗?
我心中莫名有些不确定。
但这个名为Gin的男人能使用花歌的邮箱账号是事实。
这说明他对花歌的情况有所了解,甚至他就是奉组织的命令监视花歌的人。
倘若我不是乌丸家名义上的大小姐,恐怕这个男人根本不会花费时间精力来应付我吧。
我咬了咬唇,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
“花歌……我的妹妹,现在如何了?”
面对我的询问,眼前的白发男人微微上扬嘴角。只是他的笑容没有温度,反而带着几分轻嘲和厌倦的意味。
“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你妹妹了。”
低沉的嗓音说出了一句无情的话语。
耳边的杂音仿佛清空,我睁大眼睛。
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你妹妹了。
不会再见到你妹妹了。
重叠在教堂里的回音潮水般涌入耳中,不断回荡在大脑里,令我一时之间无法思考。
恐惧到几乎想要抬手堵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是已经迟了。
跟随着回声默默念着这句话。
就像懵懂的婴孩一般,在默念了几遍之后,我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再也见不到,就意味着……
徒然加快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剧烈。
我想,我此时的脸色一定比冬天的雪都更为苍白。
无数破碎的回忆画面潮水般席卷大脑,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就像被冻住了一样。
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连着周围的皮肉被人生生挖起,只留下因痛楚而痉挛的血肉。痛到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
面前的男人冷淡地打量着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仿佛我只是他脚下挣扎的蝼蚁,再多的痛苦和绝望也不能引起他丝毫的波动,甚至我的软弱表现只会让他心生轻视。
他冷酷得像一块冰,不,他身上的血甚至比冰还冷。
我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崩溃——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意念。
强忍着眼眶的发烫,我双手握紧成拳,指尖用力掐住掌心,直视着他,缓缓开口:“……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我听到自己的嗓音已经完全沙哑。
说完这句话,我便转身离开了教堂。
直到彻底走出大门外,离开他的视野范围,我才彻底放任情绪翻涌。
海啸般的悲痛和恨意顷刻间淹没了我的心神,带来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眼前有些发黑,我用力呼吸着,睁大眼睛,过了好久才喘上气。
头晕目眩,膝盖发软,脚下像是踩着棉花。
等稍稍恢复一些力气和理智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回去的电车上。
在座位上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手臂中,闭上眼睛。
眼前全是从前的回忆。
花歌,我的花歌。
我最爱的、一起长大的相依为命的妹妹。
笑着的她,生病的她,安静看书的她。
如此鲜活生动。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转眼是童年时父亲温柔慈祥的微笑,还有母亲柔软馨香的怀抱。
太阳穴就像被针扎一般不断地抽痛着,我抬起手,用力擦拭眼角。
可越是用力擦拭,眼泪就越多,手背湿漉漉的一片。
我咬住下唇,想要控制一下胸腔里的疼痛,可收效甚微。
对不起……对不起……
心中不停重复的,只剩下了这句毫无意义的道歉。
我不知道究竟要对谁说。
也许是对没能来得及拯救的妹妹。
也许是对天真而不自量力的自己。
在花歌被关在实验室生不如死的时候,我却在代替她享受着美好的校园生活。
我为什么如此天真愚蠢?
如果早一点醒悟组织的真面目就好了。
如果我能提早一点行动,不那么瞻前顾后,也许就能救出花歌了。
花歌也好,爸爸妈妈也好,我都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