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落矜听见自己说,“有我陪着你。”
……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睛。
——穆翀举的面孔就在她眼前!
他周身浴血,没有一处安生地,他唇色苍白如纸,却瞪着一双仿若能将天地都燃烧殆尽的眼眸!
穆翀举!
落矜大声喊——穆翀举!
她发不出声音。
——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此为何地,更不知今是何时。她只是一缕孤魂被框这逐渐冰冷的身躯之中,她只是外来看客瞧着一切宿命滚滚流向万劫不复!
——疼。
好疼!
身体的掌控权在这生命即将陨落的一刻陎才回归灵魂,落矜只能体会到灭顶的疼痛。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原来人痛到极点也能神情清明、目光澄澈。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寸寸碎裂,是暴涨的气焰正在吞噬她真气识海——
“好。”
面前的人忽然笑了。
他眸中气焰再也不见,他冰冷的嘴角弯起弧度,他的精神之中再没有天地万物、三界四海——落矜看得分明,他眸中只有一个自己。
她听见肋骨碎裂的声音。
她看到眼前的人越来越近。
她再控制不了魂魄的消散,她的躯体已经再难维持。
她太累了。
一万年太久。
这爱太难。
她想或许三界之外真有神明,能在渺茫虚空之中回望,看一看这渺小的一双人。
那么她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在消弭于尘海之前。
她想归宿之地,是她爱人的怀抱。
最后一个闪念里,她很开怀。
她想原来神明当真还有一丝善意,叫她……如愿。
——我欲自九重天上月下,落入你衣襟袖口,哪怕尘埃也可,就这样充作不分离。
——我想从地心拾阶而上,走到天上去,只看一眼最好的你,问你灵魂深处、遗忘之地以里,是否还记得,我爱你。
……
“……盼君身安体健,宏于北都遥祝。”
穆翀举又看了一遍信中的字,终于叹了口气,将信纸搁进书柜上一个暗格中,和其他三封压在一起。
这已经是陈宏的第四封信件,除此之外还有三位使者曾经登上过昆仑山,在山上逗留良久,誓死要请“大将军”回国。
掌门不厌其烦,奈何蜀国将成箱的金银珠宝送进昆仑的主殿之中,将姿态放到最低恳请掌门阁下照料好自家将军。就是为了这些银子,掌门也不好再说什么。
况且……北越南伐的号角已经吹响,蜀国已失两城,南边安国扩疆的动作也已持续两年,如今天下四分,早构成了全新的局势。
东吴四处求助瑟瑟发抖,蜀国危机在即正在全国征兵,九州纷乱处处流民,人活着尚且不易,谁还会想着修仙问道之事?
昆仑是衰败已经成为定局。
蜀国挖空国库也养不起几千人的夙夜开销。
家仇国难在前,无数弟子自请脱离山门回家,掌门的外门生意也彻底黄摊,不能开源只好节流,如今昆仑上下一派清贫之相。恐怕唯一的好处就是……落矜的工作清闲了许多,每日除了洒扫庭院,就是和穆翀举四目相对,企图将这在仙术上毫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敲出个缝隙来。
穆翀举吹了油灯,将身子摔在床榻上。
两年过去了,他就不念吗?
没见到的父亲和兄长的最后一面;四处征伐、搅弄政局的生死仇敌;分崩离析的旧日家园,还有那个现在听说靠谱了一些的蜀王陈宏……
可是……
可是什么呢?
能阻碍脚步的事情简直太多。
譬如他奇特的体质、昆仑中立的态度、断界山以西的威胁,还有……他和落矜难得安稳片刻的生活。
几个月前断界山以西南北魔王斗法,听说起源是为了争夺女人……原因不必细究,结局是前任魔尊设下的断界山结界被两人打破。
从前魔修想要入人界,须得修为足够高,专门学习了破开结界的法门,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结界反噬,给结界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是以当年戟天带魔修助力安朝,也只是随行百人,固然影响战局,可绝对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现在却全然不同了!
南安魏铭川将魔修带上战场,所到之处如履平地,北越不得已向断界山出手,连东吴弹丸之地都给断界山送了金银请求庇护——只剩下陈宏。
想到这,穆翀举又一阵犯愁。
蜀国地域中修仙门派为九州最多,其地理位置优越,又是前朝大楚的繁荣之地,向来是修仙者的聚集地。
如今魔修加入战场,魔气难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