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压根连见都没见过,你在这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虚空之处!你又不是神明,怎能事事都如你所料!这一路走来并非全然白费,我们所做这些并非毫无意义!”
问觞拉起被子,这回是将整个身躯连着头颅一块埋了进去:“……小昧,我累了。”
小昧哑然。
此情此景,说再多都是无用。
从完颜城一战回来不过三四日,刚醒来又一下子做了那么多事、接收了这么多消息,早已疲惫异常,无论是脑子还是身体都已经到了极限。可惜就在这样疲惫的状况下,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明明想着就这样休息一下,可是一闭眼万千思绪便汹涌而来,撑得脑袋快要裂开,只能在疲倦与清醒之间不断游离着。
太难受了。
明明只是想借休憩暂缓心神,起码这一小会儿能让自己放空下来,可是却连这也做不到了。
一闭上眼睛,前尘往事便铺天盖地地一哄而上,眼前血雾蒙蒙狼藉惨月,一如灭门那日雄烧的烈火和血红的夜。怒啸叱责、诡谲世途、遮目暗流……血海深仇。
明明他们已经离逃离了混沌人间,也受过了惩罚,偏安一隅隐蔽在人世的角落,说是苟且偷生也不为过。完颜城却对他们赶尽杀绝,用大火烧死她的爹娘,用怨蛊花侵蚀江禾的善念,让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与她拔刀相向,芥蒂七载。
以及为了复生魔火被剥开胸膛取出心脏的思德,和为了那一片残识被屠戮全族的耶步,还有为此事奔波受伤的临阡和青玄。
她要亲手杀了城主,要打破完颜城的狗屁规矩,要为他爹娘正名。
只是这一回她与城主两败俱伤,带着思德和心脏逃出生天已是极限,留他一条命苟活在了完颜城。
但是……
可以做到。
可以杀了他。
以她全盛时期的力量,以及神火之力的加持,未必不能再闯那完颜殿一次。
神火……
她感受着体内澎湃汹涌的、在经脉中游走不歇的来自神火的力量,耳边回响起小昧当时的话:
“……你可以即时借用我的力量,只是这份疼痛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袭击你的身体,并且要比方才所说的更疼、更危险。要是找不到极阴极寒的体质来中和我业火的力量的话,极有可能血管经脉爆裂而亡。”
她微微睁开了眼。
未来某一天,那一定还很遥远吧。
她还有大把的时间。
在去完颜城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墙体,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眼前的墙壁。
一墙之隔,她突然很想见见墙那边的人。
那个睁眼时就在她身边,明明吻了她、却偏说不爱她的那人。
那个明明嘴里说着狠话,难过却从眼睛里跑出来的人。
掉进完颜城的怨蛊花海时,花鬼修罗,也就是寻鬼,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说该受世人讨伐的不该是她,说她是在为旁人承冤受辱。她嘴上说着不愿再听,但其实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敢听而已。
如果是她,请从一而终都是她,那么多年的辛酸屈辱她也受过了,如今时过境迁,也差不多放下了。
可若在这一切都结束以后、在她终于从那些记忆中解脱出来过后告诉她,你是被冤枉的,你只是别人的替罪羔羊而已,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牵连的一切、你的师尊师兄弟、你的挚交好友,原本都与这毫无干系,却又因为这一场误会被残害至死,但其实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不关他们的事。
寻鬼说得没错,魔火那条苟延残喘的命,又怎是她几顿潦草的喂食和几口水能挽回得了的。
从怨蛊花海回到完颜城阴暗潮湿的走道里的那一刻,她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只是她不想也不敢。
直到今天风泽杳亲口告诉她,是他。
当年复生魔火的决定性力量,来源于他。
她被那一瞬间的失智冲击到脑海一片空白,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寻鬼的话,回忆起她在花海与她说过的所有有关风泽杳的事,如今竟成了有迹可循的追溯。
寻鬼和风泽杳告诉她这件事的目的,无非只是想让她恨他而已。
她是该恨,换谁在死了七年后再得知这个消息,怕都是要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这人大卸八块吧。
她猛地翻了个身。
身体上各个角落的疼痛就此袭击而来,她皱紧了眉,与疼痛抗衡的同时脑子里有个声音大声地喊叫起来,也不知是疼痛促使这声嘶吼格外用力,还是这声嘶吼彻底将疼痛压制了过去:
我去你妈的!
小昧看她冷不丁转了过来,惊道:“你表情怎么这么吓人?”
是他救的,那又怎么样!?
我就活该受这罪了,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