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桩干枯的木棍,牢牢实实地贴在小案上,只是肉身却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
问觞站在小案前,盯着残局出神。
果真是恍如隔世,经年隔世。
彼时那个酡红着双颊抱着竹叶青不愿松手的老人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实在没料到再见竟已成两地人。想来世上之事也就是如此,生死没有定数悲喜没有定数,连明天是残羹大馍还是玉盘珍馐都捉摸不透,又怎能料定生死呢。
那边焚临阡和慕青玄已经在院子后边挖好了坑,耶步便试图把不染先生从石凳小桌上扒拉下来。不染先生一只胳膊做落棋状,另一只则死死压在石桌上、横在胸前。耶步原本还轻手轻脚地去拉他这只胳膊,拉了半天发现这条胳膊沉得堪比巨石,拉得脸都红了才稍微挪开一点。
夯吃夯吃地使了半天力终于把这条快与石桌融合的胳膊举起来,刚松一口气后眼珠子立马瞪直了。
“有发现!有发现!”
几人立马赶上前来,只见覆满灰尘的石桌上、不染先生的胳膊下边赫然出现了一封泛黄的书信!
五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齐齐一点头。
问觞小心翼翼地捻起破旧的书信,展开来看。
“我知道你们还会来的,但是估计我等不到了。”
她顿了一顿:“谁?我们?”
耶步激动道:“不知道!后面写的是什么?”
问觞紧接着看了两行,轻轻啊了声,低声道:“不染先生说,要告诉我思德的至纯之心和完颜城引魂鼎的事情。”
众人齐齐一愣。耶步:“他这么知道我们要问这个,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来?”
慕青玄道:“老先生既然通晓天下事,想必也是算到了今天会有这样一桩事。”
“我曾经听国师说过,要想预测未来的话对自身寿命是有损耗的。”焚临阡沉声道,“完颜城一贯隐秘,或许是老先生对它的了解也并不深刻,这才损耗寿命要一探究竟。”
问觞面对着这张用生命消耗而来的书信,顿时觉得纸张沉重了许多。
其余几人皆紧张兮兮地看着她,她沉目仔细阅读一遍,半晌喃喃道:“竟是这样。”
“哪样?”
“我们一直以为复活严焰的办法只是收集全部残识,再利用引魂鼎熔炉唤生,实则这其中还有一味最重要的引。”问觞轻轻吸了口凉气,“这味引就是思德的心。因此这术法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特殊的献祭术。”
耶步张大了嘴:“用心献祭?原来抓你徒弟是为了给魔火要药引子?”
“他们从七年前就要对思德下手,可见他这颗心对于完颜城来说意义非凡,只是他们既然要这颗心,又为什么在他胸口留了一整块的形神,还将他好生养在完颜城?难道不该是早早地将这颗心剥离出来以备后患吗?”
“是啊问大侠,我看德哥身手不凡,并不像能任由人拿捏的。如果是我我肯定早早把他心掏出来再把他杀了,这样岂不是更保险?”
问觞沉吟道:“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思德身上一定有他们还要的东西,但取这东西不能操之过急,且必须需要宿主是健康完好的。上回与思德交手的时候他比先前实力还要长进许多,可见完颜城不仅不打算把他养成个废人,还真把他当少宫主教了……哦,难怪之前找大师算的时候抽的是上上签。这东西敷于表面,果然只能信一半。”
耶步唏嘘道:“上上签,你真是好手气。说不定德哥并不像表面过得那么好,再怎么说完颜城也是为了他的那颗心才将他抓走,现在不杀他、对他好都并非本意,定是被什么牵扯住了而已。”
问觞忍不住道:“刚刚我就想问了,德哥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称呼?”
耶步:“你一直喊他思德思德,那我可不就该叫德哥?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知道我很有礼貌。”
问觞:“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叫得格外难听,耳朵有点受不住而已。”
耶步皮笑肉不笑:“那也比你取的大聪、小怪强。”
问觞不再跟他斗嘴,低头又往下读了两行,道:“先生还说如果他能力有限,只能知道这么多了。若是还有疑问就去不归谷的典藏阁看一看,会给我们答案。……不归谷典藏阁?那里面不应该都是和鬼怪挂边的典籍,与我们有何干系?”
“不归谷。”耶步打了个寒噤,“别开玩笑了。去一趟不知道自己还能剩几条命。我感觉先生已经为我们解答得差不多了,再想知道些别的未免有些过于贪心了。”
问觞:“别说得冠冕堂皇一派清风,你就是害怕。”
耶步跳起来,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冲她道:“我没有害怕!我只是觉得人应该知足常乐见好就收!我才不是因为害怕!”
问觞理解地点点头,低头看了眼他的腿,真诚道:“别抖了。”
耶步脸色通红一蹦三尺高。
焚临阡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