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亲之日便在明日,此等大事,事关家国日后时局,宫廷内外,宫人上下,皆在加紧准备着。
午时,林梦素正欲返回公主寝宫服侍瑶瑟沐浴,谓之“沐香斋”。
公主出嫁本没有这项规矩,只因那努尔哈信道,道家有“心斋”,他延而展之,要求公主出嫁前三日,不吃荤以修心静,不出门免染尘埃,每日焚香沐浴,褪去身上浮尘,以洁净之身入随异土。
好巧不巧,赵鸿影迎面走来,步履匆匆,正如他一贯作风。林梦素放慢步子等待着眼前人驻足,可赵鸿影却反常地穿过了林梦素,似乎并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赵旸搞什么啊?林晞啊?!)
这碰面不如秋风扫落叶来的爽快,至少那是打在身上的冷,而并非这霜在心里的寒。
林梦素一怔,霎时失落,她转身落寞的朝着那奔波的背影叹去:“究竟是位极人臣,尚书大人对婢女如今视而不见了。”
赵鸿影终于发现发觉身后有人,转过身才知晓更是心上之人。他有些歉意,榆木脑袋般莽莽撞撞疾走过去:“梦素,我没注意到是你。”
林梦素双手别在身后对他道:“我若不叫你,你也就走了,可我现在喊了你过来,却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白白打扰了你了。”
(林晞生气了?)
二人心照不宣,边走,赵鸿影边说道:“我对你从没有一句谎,所以哪怕接下来的话,可能你听了会不高兴,我也让你知道。我心不在焉是为两件事,一是凉州的案子,我觉得有些疑点还不清,或许其中有关节刻意被人隐瞒。此案关系重大,绝不可草草作结,所以我想向陛下自请契勘凉州案。”
林梦素退却方才的不愉快,倾心将每个字听了进去。最后她道:“那这次,你要走吗?”
赵鸿影在宫内难得安生停了三个多月,听他的意思,估计是又要奔走了。
果真他泯然一笑,言:“少不得要跑的。”
“嗯。”
林梦素只是觉得他累,倒不是想为了私心挽留他如何。
赵鸿影的眉心总是锁着,林梦素总也抚不平。
林梦素轻轻点点头,赵鸿影知道她难抑分别之痛,又要再度尝相思之苦,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又道:“这件案子里,如若右曹有冤,那是人臣的失职,也是天道的不公。所以我应当要尽心尽力的。”
她道:“我明白,这些我都能理解。我只希望你照顾好自己,上次从良庾回来,你瘦脱了相,连我都差半点认不出。你这次好容易养回来些肉,可别再轻易跑丢了。”
他点头:“哪怕是为了不辜负你日日亲手炖的山药猪肚汤,我这次也绝不苛待自己了。”
林梦素一笑,笑得眼儿眉儿弯弯。她道:“日日一碗,恐怕要腻了吧,这次一走,不能喝的到了也好。”
赵鸿影道:“怎会腻呢,我对这汤呢,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一生也不会腻。”
(何止是汤,还有人吧!)
林梦素一阵羞赧,低头看路。
赵鸿影没有因此含糊过去,他接着道:“还有一事不能瞒着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交给林梦素,不等多言,林梦素便道:“又是青衿郡主的好意了。”
赵鸿影疑惑,林梦素如何看一眼便得知晓这物件儿原主是谁。
林梦素自行解释道:“青衿郡主的母亲是平南织造的织造官出身,绣艺精湛在全燕京也是数一数二,我精通女工各门绣法,也曾临摹过其人的绣品,固然认得这种绣法。青衿郡主的绣技深得其母真传,这荷包上的针脚与她母亲的如出一辙,我如何认不出来。”
她将荷包又还到赵鸿影手中,赵鸿影想了想,又将它收进了宽袖。
青衿郡主在宫中与赵鸿影多有来往,或有意或无意,总要对赵鸿影暗送秋波,自以为与他认识这几年已有了很深的情谊,不知是不是早已心生别念。这荷包是一个,上回的锦靴又是一个,再往前数,便也难以一一记清了。
这般明目张胆的爱慕,却偏偏只对准赵鸿影一人。
他道:“我正要去将此物退还给青衿郡主。”
(奥原来是这样,那就好。)
林梦素道:“鸿影,郡主在良庾多受你照顾,你与她也算是同甘共苦了三年。如若与她能够心意相抵,也算多一个知己。”
林梦说此话已是退一万步之言,她与赵鸿影相识八年之久,千重阻隔也未能将彼此疏远,此情之坚,可区区一青衿可比?林梦素此言,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和心意。
赵鸿影当然听得懂话里的话,因为他心亦是如此,从不曾变。“知己,我在这世上只有一个知己,郡主并不是。梦素,我心唯你,她如何,我只当一厢情愿,我心不易,行亦不改。古语有言‘七年之痒’,八年又如何呢?一辈子又当如何呢?”
八年如何呢?
一辈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