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烦意乱间,男宾席上一阵骚动。
已有几个胆大的女娘,顾不得体态颜面,结伴跑到曲桥上张望。其余女娘见状,也纷纷拥上曲桥。
席面左侧,原本正襟危坐、互相寒暄的诸夫人们坐不住了,急喝到:“都回来,不要乱了规矩。”齐夫人平素爽直,跟着往曲桥上挤,连名带姓的喊着自家女儿。一番拉扯间,才带回了席。
因为葛夫人的缘故,葛世嬿此刻安分的像只幼雏,规矩的坐在位置上。口中倒是念念有词:“肯定是陆戈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恭迎上将军”的声音。曲桥上顿时沸腾起来。素日娇滴滴的女娘们,此刻招手探头,惊呼连连,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女子端庄娴雅的模样。
虽然已经打过照面,这阵势之下,何少音也忍不住回头张望。
好在曲桥原比凉亭低些,她稍稍起身,视线便越过了桥上众人。见她起身,葛世嬿也倏地一下从离开座席,朝男宾席面望去。
一袭墨色长袍的年轻将军,正大步走在通往凉亭的桥面上。距离虽远,仍能看到来者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身后,那名叫符离的护卫紧随其后。
说来也怪。
初见他那身气派的长袍时,何少音只觉得羞赧。毕竟第一次做男子衣裳,就被这么气派的穿在身上,招眼的很。忽又想到他语气淡漠,威胁自己的场面,不由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给他扒下来。
不过现在,衣服穿在他这么个人身上,少音倒觉得,恰到好处。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裳。除了他,任谁穿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阿元见过那衣裳几次,不断用眼神向她示意。那是少音第一次绣男子衣裳,阿元绝不会记错。
在衣桁上铺展开来时,连娘子直呼上品。这等绣品,登门去卖,恐会压价。再者女子卖男子衣衫多有不便。思虑片刻,连娘子拿定注意,送到布坊去卖,最是稳妥。
数日前,阿元听连娘子说,这衣裳价值不菲,目前尚无人买……此刻,怎会穿在堂堂上将军的身上?
想到这里,阿元低声说:“上将军的衣服看着有点眼熟,莫不是……”。少音忙扯了扯她衣袖,示意不要多言。
男宾席面,上首处放置了两个食案。葛太守恭谨的请上将军上座。待落座后,他余光环视一周,有意无意的向女宾席面上看去,引得众女娘欢呼雀跃。目光最终停在一身素雅的少音身上。只消片刻,又回转到男宾席面上来,与诸位郎君致意。
葛太守在旁试探:“上将军,可开席?”
他略一拱手:“客随主便,葛太守全权安排便是。”
一时间,大张宴席。众女娘纷纷恋恋不舍的回到席间。
蟹黄金银夹花、葱醋鸡、羊肚花丝、通花软牛肠、光明虾炙、水晶龙凤糕、金铃笼蒸轻高面、蛤蜊羹……珍馐美味在食案上一字排开,丰盛至极,令人食指大动。
男宾席上,葛太守和诸郎君们争相敬酒,恭贺上将军凯旋。耳边俱是赞美敬贺之词,陆戈径直起身,把盏相敬道:“愿与诸君一醉。”众宾客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说起来,来樊州赴宴,于陆戈而言,纯属偶然。
熟悉他的将领都知道,每次班师回朝,他定要沿途抚恤战死的将士亲眷,从不与大军随行。自古战场上刀枪无眼,将士们出生入死、为国捐躯,死后定要妥善安置家眷,以了心愿。
一路平安无事。
行至樊州地界时,他吩咐贴身护卫符离,为节省时间,兵分两路行事。待到约定时间,符离一行仍未返回,恐有变故。待他率众赶到时,丛丛密竹间,符离与随身的校刀手,正和一队蒙面刺客搏杀。
看样子,双方刚交手不久。
这帮刺客下手极为狠厉,一招一式间直攻命门。杀人之心,昭然若揭。待将刺客全部虏获,陆戈将沾满斑斑血迹的环首刀,抵在一名浑身是伤的男子颈下。这男子中了他死招,已是穷弩之末。如今被他周身的杀伐气势所撼,未来得及回话,便一命呜呼。
此地离樊州城仅十余里路,这帮刺客身份不明,贸然赶路恐有不妥。他临时决定,率部下进樊州城稍作停留。
如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位少年郎君相邀在曲桥上投壶。偶有三五位女娘结伴围观,甚是嬉闹。见此情景,梁少府诗兴大发,即兴一首,博得满堂喝彩。
趁此机会,葛太守忙不迭地再次邀请上将军,多住几日。军情大事不可耽误,陆戈并未被葛太守的盛情所感,以回京述职为由,断然谢绝。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葛太守心态好得很。
昨日,上将军初到樊州城时,葛太守便出言挽留,当即就被回绝。冷面将军的称号果然不虚。眼见到了正午时分,葛太守设宴款待,以尽地主之谊。席间偶然说起明日上巳飨宴一事,顺便再邀上将军一同前往。
不过,看他充耳不闻的神情,一向善于察言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