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胆。
何况眼下朝廷用兵沧景,他正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去看拜帖,裴度是连听一听他名字的兴趣都没有,摆摆手就要挥退管家。
“像这种帖子以后就不要报给我了,一律不见。”
他身前的管家心中却在摇摆,想到家中那个一人多高的红珊瑚,他又多说几句:“这人是珍宝阁的东家,他道此番听闻老爷提议讨伐逆贼,他是来祝姥爷一臂之力的。”
裴度嗤笑:“这些商贾耳朵倒灵,怎么个一臂之力?”
“愿为大军献十万两黄金。”
裴度猛地抬眼看过来:“当真?”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裴度喃喃:“那确实得见见。”
没办法,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大军开拔哪里不用钱啊,户部每天都给他哭穷,讨伐的情形又不算太好,想要战场得利,粮草最为关键,他正想着如何开源节流,不想真有人送钱来了,只是见一面罢了,这又如何。他用十万黄金求一面,裴度还好奇他是想做什么呢。
裴府传来回信,钟芙笑着对三好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一点不假。”
她眼下实在长安城的一座私宅,三好正对着珍宝阁半年的账本,一边算账一边同她搭话:“听闻裴公性严谨,不苟言笑,你小心此去别犯了他的忌讳把你赶出来。”
“怎会!”她当年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啊,还没有她想交往却交往不到的人。
既是上门拜见,总不能是主人在大堂等着。钟芙端着只青色茶碗,面不改色喝下裴府给煮的特色茶汤,此时大唐喝茶的习惯还是以佐料煮茶为主,钟芙一口下去,只觉满嘴的花椒香气,真教她难以下咽。
好在裴度来得快,没叫她多等。
裴度从后院现身,一走进厅堂便觉眼前一亮:好一个芝兰玉树一般的翩翩少年郎。
姚金铃的相貌可打八分,钟芙换上一身白袍,其气度俨然是十分了。
这么个郎阔男儿可真不像裴度以为的商贾之流,裴度对她的印象分一下子升高了。
钟芙毫不见外,一见裴度现身,当即起身长揖:“学生见过师长。”
这一声可把裴度给浇蒙了,他似有不悦道:“这‘师长’何从谈起啊。”
钟芙丝毫不怵,笑言道:“昔年裴公在兴元府任司空,曾兴建书院,学生受先生青睐有幸在书院读过书,书院的学子都钦佩裴公的品行。”
钟芙说得不是假话,她确实在书院读过书,只是这话里有出入,这入学资格完全是他买进去的,当然这不算违规,因为书院中确实有花钱镀金的学生。钟芙为拉进与裴度的关系,实在是出了大力了。
裴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可真是位打蛇虽棍上的主啊,只是读过书罢了,就敢喊他师长,要都这么攀扯,那些想要讨好他的官员只凭同朝为官这一点不是都能说自己是裴党了。
裴度冷哼一声,皱眉道:“小小年纪,油腔滑调,都可惜了你这身皮相。”
钟芙一听,这可是亲近之言啊,不然端茶送客就是,哪里还要费口舌。
她立时开展计划下一步,神情中浮现几丝腼腆——这倒有几分十几岁少年在长辈身前的模样:“金鳞出身海外,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姨母长辈,无人教导,失礼之处,裴公海涵。”
她说完又是揖身。
裴度神色微变:“小小年纪失去双亲,你能长成此番行止有度模样已是不易,我不该苛责你。”
他心想,此子只是性格活泼些,这也不是什么大错,何况并未失礼,不卑不亢大方得体。虽是商贾,可也怪不得他,这是被耽误了,若生在寻常人家,未尝不可于诗书一道搏出前程来。
钟芙几句话将两人关系拉近,还真应了她自己所说:还没有她想交往却交往不到的人。